夜里,吴氏坐在铜镜前,一边涂抹女儿给她做的护肤乳,一边回过头看向坐在桌子边看书的丈夫,“阿虞的婚事是不是该重新筹办起来了?”
如果没有选秀的事,苏虞现在已经出嫁了。
苏慎点了点头:“是应该筹备起来。不过这种事情得男方主动上门。”
苏慎放下手中的笔,走到吴氏身边,从衣袖里拿出那枚金簪,放到了吴氏面前。
“这是金簪?”吴氏惊讶地拿起金簪,回过头看向丈夫,“你买的?”
“嗯。”苏慎双手放在妻子肩头,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柔声道,“今天从梁园出来,路过金玉铺子想到夫人就买了这枚簪子。”
“夫人嫁给我二十来年,为我相夫教子,孝顺父母,照顾后宅,为夫能有现在的成就,夫人有一半功劳。这么多年辛苦夫人了。”
吴氏眼睛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苏慎从她手里拿过金簪,“夫人要不要试试为夫买的簪子?”
吴氏欣然应允,正想接过金簪盘发,苏慎又起了兴致,“为夫帮你。”
苏慎拿过梳子,慢慢将吴氏一头青丝梳顺……
这边苏家夫妻描眉簪发,情意绵绵,另一边周家,周侍读和秦氏之间的气氛却冷如冰雪,水火不容。
其缘由自然是苏家夫妻俩提到的话题。
周邑刚到家,管家董叔就找上他,“三郎,你快去书房劝劝主君和夫人吧,两人吵了架连晚饭都没吃。还有,主君的咳疾又犯了。”
“因为什么吵架?”
管事为难地看了周邑一眼,却不敢隐瞒,只好道:“主君回来后便去了书房,没多久,夫人也去了书房。”
“再后来,两人便提及了三郎的婚事。主君让夫人尽快找官媒去苏家定婚期,不过夫人似乎并不同意。”
管事继续道:“没多久两人就爆发了争论,再之后我就不敢多听了。”
“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周邑说完,又交代管家道,“至于董叔,你让人把饭菜还有父亲的药准备好送到书房。”
周邑说完,快步朝着书房走去。
周邑走到书房门口,刚想敲门,就听母亲秦氏道:“我这这么做不也是为了咱们周家吗?”
秦氏坐在书桌边,流着泪看着坐在书桌前黑着脸的丈夫,难过道:“苏家那姑娘救了阿姝我确实感激她,可她中了蛇毒,不能生育。娶了她,难不成要让三郎绝后吗?”
“我知道夫君不愿意失信于同僚,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三郎因此无子,我们百年后如何去见周家的列祖列宗?”
周侍读心底的怒气也消散了些,他叹口气,回过头看着秦氏道:“夫人,为夫承认你考虑的都有道理。但我们不能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而且回家前,我亲自去王家拜访过,王太医明说那蛇毒对苏大姑娘的身体有影响,但也不过这么两三年。过几年余毒排清,自然就能孕育子嗣了。
若是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个身价清白的姑娘给三郎纳个妾,生育下子嗣,抱到主母名下教养,也不差什么。”
“那怎么一样?”周侍读话音还未落地,秦氏爆发了,“庶子就是庶子,如何能与嫡子相提并论?”
秦氏话音落地,室内一静。
空气凝固般死寂,许久,周侍读才道:“夫人嫁给我可真的委屈你了。早知如此,夫人当年便不该同意嫁我这庶子。”
周侍读正是周家庶子。
年轻时,为了这个庶子的身份,夫妻俩没少闹矛盾。还是等到周侍读考中进士,一家人搬到汴京城,周侍读才摆脱庶子身份的阴影,夫妇俩的关系才慢慢缓和。
秦氏这一句‘庶子如何能与嫡子相提并论’,再次勾起了夫妇俩的那些旧怨。
秦氏脸色乍青乍白,她那句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刚想开口解释,周侍读那句话也戳到了她的心窝。
虽然对丈夫庶子的身份有些介怀,但她自认待他始终如一,从无二心,然而丈夫这一句‘早知如此便不该嫁给我这庶子’却抹杀了她所有付出。
秦氏一抹眼角的泪,站起身质问道:“周同光,你是不是后悔娶我了?”
周侍读没有反驳,只道:“秦氏,现在再争辩这些没有意义。我只说一句,这门亲事我周同光认。你如果不能担起一个当家主母的责任,我去法华寺请个有经验的管事嬷嬷回来掌管内宅。”这意思便是要架空秦氏身为主母的权力了。
秦氏一慌,丈夫这是真的生气了。女子相夫教子,管理内宅,不被丈夫喜欢就算了,如果连内宅之权都没了,她这个周家主母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秦氏突然之间明白,她这个周夫人再风光,这些风光也是依附她的丈夫而来,丈夫愿意给她她就有,如果有一天丈夫不愿意再给她,那她什么也没有。
就在秦氏六神无主时,书房外远远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对了,秦氏突然回过神,她还有儿子,就算丈夫不愿意再做她的大树,她的儿子会站立起来,成为母亲的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