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落衡离开了国公府,但没有带走任何物件,倒是顾夫人身边的婢女送来了一张地契。
“少...爷,这是夫人让我给你的,说是你去了就知道了。”
顾落衡接过地契道了声谢,随后便毫不犹豫的离开了。
地契的地址在外城,是个二进的小房子。
房子虽然已经看出了颓败,但大门干净,门框上也没有蛛丝遍布,显然时常有人来打扫。
他走上前敲响了大门,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脚步声,大门随之也吱呀打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你是谁?”
顾落衡一时不知该说什么,他看了眼地契,上面的户主写的是他爹的名字。
他犹豫道:“这里是顾卓家吗?”
谁知里面的男人闻言嘭的一下关上了门,“不是!我不认识什么顾卓!你找错了!”
顾卓,顾国公。
京城的三岁小儿都知道他的名字,显然这个男人说谎了。
顾落衡叹息一声,“我是顾落衡,不知...”你可认识我?
余下的话还没说完,大门突然被拉开,男人神情激动的上下打量着他,眼眶逐渐泛红。
“你说...你是顾落衡?”
男人眯眼看去,逐渐凑近了他的脸,似乎还是看不清楚,他不由的上手摸向顾落衡的脸,一点一点的,似乎在确认着。
他每摸一下,神情就有一分激动,眼眶就更红了一分。
直到他一声干嚎,“认不得了!我竟然认不得少爷了!”
男人名叫白吉,是白家家仆,是白景星的车夫。
当年他带着白景星从相州一路跟随着顾卓军队的行军路线去找,好不容易找到顾卓时,顾卓已经娶了现在的顾夫人——程妗。
程妗是先皇的外甥女,顾卓不可能拒绝,也不能拒绝,甚至没有她的同意连个妾室都不能有。
这是先皇对顾卓的看重,更是牵制。
想也能想到,当白景星这个白月光出现时,顾卓有多么的兴奋。
外室,名声不好听,但白景星连私奔这事都能做的出来,更何况一个外室的名头。
很快,白景星就怀孕了,顾卓百般纠结下还是将她带到了程妗的面前。
程妗没有想象中的撒泼打滚,更没有偷偷的去向先皇告状。
她只是异常冷静的看着顾卓说:“既然已经有了身孕,那便不能没有名头,但我们刚成亲不久,这个时候抬小妾对我,对皇帝舅舅都不好,便先在府里养着吧。”
顾卓没想到她会同意,还没有任何的争执就同意了,一时开心的忘形,哪里能注意到程妗青紫的脸色。
白景星更是一个傻的,还因为愧疚让顾卓常去程妗的屋里。
然后,程妗也查出有了身孕。
白景星生产的那日,程妗因为焦急无意之间摔了一跤,提前发动了。
然后,顾落衡变成了程妗的儿子,白景星难产一尸两命...
当晚参与生产的婆子下人,几乎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
当顾卓得知白景星难产而死,急急忙忙赶回来时,顾落衡已经一月有余了。
...
“少爷,老奴终于等到你了!老奴死而无憾了!”白吉哭的泣不成声。
顾落衡已然呆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评判这些。
他娘亲为了爱情涉足千里不惜,父亲与她本就相爱,看上去好像他母亲才是那个第三者。
可她也是被先皇一纸赐婚强行与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困在一起,他们之间本就需要时间的磨合。
谁能想到会发生这些...
他到底该不该恨啊!
不恨,可他的生母被害死,他又险些丧命。
可是恨呢...
顾落衡抚上自己的心口,感受着那里剧烈的跳动,他好似做不到...
“少爷?你怎么不说话?少爷?”白吉疑惑的声音传来。
顾落衡深呼吸一口,无力地垂下手,“我能进去看看吗?”
白吉让开一步带着他进去,虽然他的眼睛瞎了,但他似乎对这里很是熟悉。
“你在这里多久了?”他好奇道。
白吉笑道:“快有26年了吧...”
二十六年了啊,那他没出生时就已经在这儿了。
“期间一直住在这儿吗?”
白吉点头,“除了跟着夫人去国公府住了一段时日,夫人出事后便一直在这儿住着。”
顾落衡神色冷了下来,顾夫人怎么可能允许他还活着,而且还能住在这里!
他下意识得摁着腰间的地契,思绪越发混乱。
寂静的小院子里处处透着颓败,只是扫洒的干净,看上去还没有那么糟糕。
“这里就你一个人吗?”
顾落衡扫视着摆放整齐的器具,甚至连花瓶上都一尘不染,他察觉到了不对。
白吉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是啊,少爷莫怪,老奴眼睛不好,只能看到一些影子,已经尽力打扫了,但像是房顶修补啥的,老奴确实做不到。”
房顶?
顾落衡抬头看去,房顶铺的密实,没有任何漏洞之处,就连缺角的砖瓦都没有。
显然不可能是白吉做的,这里还有其他人!
顾落衡发现这个问题时,瞬间警惕起来,视线扫视着四周可能藏人的角落,但一无所获。
...
国公府后院。
程妗轻轻拍打着顾落熠的后背,轻哼着小曲哄睡,察觉道顾落熠的呼吸变得匀称,她轻手轻脚的走了出去。
走出了屋子,才询问道:“人去了吗?”
身后的婢女轻声应是。
程妗的脸上闪过一丝挣扎,她闭上了眼睛,深深吸了口气。
七年前的一个平常的日子,她饶有闲情的逛街,却在街上看见了顾卓的亲卫,她以为是他回来了,惊喜的小跑过去想要询问。
亲卫似乎有急事,并没有发现她,她艰难的远远的跟着,直到他到了外城,停在了一间二进的小房子前。
这个房子,她到死也不会忘记。
她不知道为什么顾卓的亲卫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间房子会还在顾卓的名下。
她只知道,她要疯了!
那个女人死了!可那个女人依旧纠缠在她的生活中!
她气疯了!
她翻遍了顾卓的书房,也没有找到那张地契。
她写了一封信给顾卓,威胁他,若是不能将那个女人彻底忘记,那便鱼死网破吧!
五日后的一个夜晚,顾卓回来了。
他风尘仆仆的样子让她心疼,她以为他会给她一个解释,一个理由。
她期待着看着他...
但等来的是一个无尽黑暗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