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三人并未察觉。
顾落衡在见到王氏时,便坐了起来,洁白的里衣外随意披了一件衣服,秀发简单的束在身后,羸弱中夹杂着一丝从容。
“王姨,好久不见。”
王氏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当不得顾公子这么叫。”
“您都知道了?”顾落衡似笑非笑的看向江上歌,见她板着一张脸不知在想什么。
王氏叹了口气,“顾公子,当初是我做的不对,我们救了你却又让你顶替了旭儿去参军。”
“王姨,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并不认为这有什么不对。”顾落衡是真心这么想的,若没有王氏一家的救治,他可能早就死了,他更不可能知道这件事背后的真相。
他转头看向依旧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江上歌,眉眼微挑,“不知...我和上歌的婚事可还作数,如今我...”
“不作数!”江上歌瞬间回神,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顾公子,当初是我思想太偏激了,如今您也恢复了记忆,自然要赶紧回家去。”
“可是...我们毕竟有了夫妻之实啊。”顾落衡微微垂头,虚白的脸颊上硬是憋出了一抹红晕。
窗外的两人同时瞪大了眼睛,下嘴唇咬破了也不敢发出一丝动静,高朗自觉是听不下去了,连连摆手后逃离了现场。
江上歌大惊,“不不!人一生当中谁没有做过几件糊涂事对吧?当初也是我有错在先,我自愿承担后果,顾公子就不必介怀了。”
顾落衡满眼失落的看向王氏,“王姨,我这一走一年多,如今回来了,自然不能让上歌独自带着孩子...”
说到这里,顾落衡坐直了身子,四下寻找,甚至掀开了被子要下地,“孩子呢?怎么没有带来给我看看?”
王氏见他真的着急的样子,有些心软,“你别动,小雪她...”
“你想多了,那不是你的孩子!”江上歌几乎是喊出来的。
她看到王氏眼里的震惊,立刻转身眼神示意她别心软,反而错过了顾落衡眼中带着果然如此的憎恶。
当江上歌转身看过来时,顾落衡下意识垂眸收敛了情绪,赤脚踩在地上,身上的外衣滑落,反倒是让王氏觉得他似乎有着万般的委屈。
“大林...”
“娘!他不是大林!”江上歌立刻打断了王氏,将她拽到了堂屋,打开门将她推了出去,“娘,让我自己跟他说,你去看看小雪吧。”
王氏被不远处赶来的仆妇支走,李沧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看着走远的王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还好还好...”
王氏走了,顾落衡也不装了,他坐回了床上,将那滑落的外衣随意的丢在一旁,嘴角的冷笑中带着讥讽。
“所以,你一开始没认出我是因为另有新欢了啊。”
这句话原本应该带着一丝醋意,但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江上歌只听到了挖苦和嘲讽。
“不管你怎么想,这不都是你想看到的吗?反正我们也没有婚书,也算不上是夫妻,这次我又救了你一命就当扯平了吧,以后各不相欠。”
江上歌并没有想要得到他的答复,她就是来告诉他一声。
顾落衡只觉得那一句各不相欠格外的刺耳,“各不相欠?你觉得就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还是你想再次以身相许?”
江上歌戏谑挑眉,三两步走到床前,右脚跪在床沿上,左手撑着床柱,右手作势要去抚摸他的脸。
顾落衡看着突然凑近的脸,将头扭到了一边,大力的拍掉江上歌伸过来的手。
“滚!”
江上歌冷哼一声,迅速退开,甩了甩被打疼的右手,不在意道:“你看吧,你这么厌恶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跟我这样的人纠缠不清呢,各不相欠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顾落衡沉默不语,紧紧盯着江上歌,冷若冰霜的脸上有一丝疑惑。
江上歌没听到他的回答,摆了摆已经红肿的右手离开,“你放心好了,我师父回来了,你的伤有他治,你也不用成天见到我这张让你恶心的脸了。”
她脚步一顿,微微侧头,“后会无期。”
出了门,墙角一闪而逝的衣摆,江上歌无奈的叹了口气,走过去。
大片阴影投下,李沧尴尬的转头看她,“我这不是担心嘛。”
“走吧,给你做蹄髈去。”江上歌也没想瞒着他,现在知道了也好,不用自己再说一遍。
李沧见她并没有生气,还保住了蹄髈,一时有些兴奋过头。
“徒儿好魄力,竟然给那小子下药强了,真不愧是与我夫人同个地方来的!”
江上歌没想到会因为这句话破防了,几次的欲言又止后,最终也只憋出来一句话。
“我累了,中午的蹄髈就别吃了。”
李沧最终还是没有等来可口的午饭,甚至因为王氏担心千味楼忙不过来,没到午饭便离开了,跟着离开的还有江上歌和江雪。
眼瞅着晚饭也没着落了,李沧急了起来,最终觉得这一切的缘由皆是因顾落衡而起,他气呼呼的冲去了顾落衡的房间。
顾落衡听到动静掀了掀眼皮,“李世伯。”
“你赶紧收拾收拾走人!你一来,我连饭都没的吃了,还世伯,有你这样的贤侄吗?”
李沧没听见回应,转头看过去,只见顾落衡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莫名的慌了一瞬,“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顾落衡自小就听过李神医的名号,而在那些不熟悉的人眼里,李神医几乎是神仙的存在,虽然因为一个意外从神坛跌下来,但名号依旧受人追捧。
除了他们顾家,也就只有秦家和乔家能在他面前说上一句话,就连当今皇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可他为什么对一个乡村妇人这么关切,而这关切显然已经比拟他们顾家在他心中的地位。
“李世伯,您是什么时候认识她的。”
“你问这么做什么?”李沧莫名有些心虚。
顾落衡低下头,脑海里不断盘旋着一年多前失忆时的那段时间,眉间的褶皱不断的加深,交握在腹前的手,指尖渐渐泛白。
“她跟我认识的那个人不太一样...”
李沧的呼吸一窒,“怎么会?”
“不知道,就是...感觉。”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过是因为他脑子摔坏了,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但这几日的接触,给他的感觉真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