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柳朝雪面色平静而笃定。她知道空桑锦定是不信她的,此番跟来也不过是想抓她的漏洞。
这世上的最难分辨的就是半真半假的谎言,一部分是真的,另一部分是假的,偏偏她带你印证的那一部分是真的。那就连假的也成了真的。
柳朝雪深谙此道,所以她带空桑锦来了文家村。之前林文广就查到了城中那帮乞丐背后是有组织的,而那个指使他们的人就藏在文家村。
虽然还未探明那背后之人的真实意图,但是用来搪塞空桑锦却是足够了。
空桑锦半眯着眼睛道:“那就走吧,你们尽管办你们的事。就当我不存在好了。”
“下官领命。”柳朝雪神态内敛肃然,如冰雪般宁静。
她一个眼神林文广便知道了她的意思,忙带着众人前往村中。
村里少见外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官府模样的人一下子都吓住了。
有机灵的一溜烟跑没影去通知里正了。而林文广带着护卫却径直往村中一处简陋的小院而去。
他一把推开竹篱笆旁的低矮竹门,高声喊道:“兰娘子在吗?”
半晌没有应答,林文广又喊了一声:“兰娘子在吗?”
“吱噶”一声,房门缓缓打开,一个窈窕纤瘦的身影迈步出门而来。
林文广不是个怜香惜玉的,看到她出来粗声粗气问道:“兰娘子,你可知罪!”
女子细声细语,声音怯怯:“小女子不知所犯何罪?”
“你挑唆农户进城乞讨,污蔑县令这还不叫罪?”
女子低眉顺眼哧哧一笑:“大人不要随口污蔑我,我一介孤女借住在此处怎么会有本事挑唆他人与县令抗争。”
林文广怒道:“大胆女子,你可知你眼前的三个人是谁!要是再敢抵赖休怪我动刑了。”
“大人。小女子并没有犯罪,就算是犯罪也该有证据。没有证据就动刑,这叫屈打成招。”
“你!”林文广欲发作,却见柳朝雪伸手拦住了他。她迈步上前俯视那名女子,冷冷道:“谁告诉你我们没有证据的?那些乞丐都是人证,你猜猜几棒子打下去他们招是不招?”
女子闻言猛然抬头。
柳朝雪被眼前人吓了一跳。
女子一双杏眼眼波流转盯着柳朝雪幽幽道:“大人……便是这般审案的吗?”
柳朝雪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只因眼前人不是别人正是傅妙兰。这傅妙兰看她的眼神让她觉得背脊发凉,似乎是毒蛇盯着猎物那般。
正在此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一群农民手里拿着锄头和镐头等匆匆赶来。
“你们放开兰娘子!”
“不要动兰娘子!”
十来个气势汹汹的农民围到了小院门口,他们手持农具一副要跟人拼命的样子。魏王的护卫反应极快,一把亮出了兵刃护在了空桑锦身前。农民们看到了这么好些官兵还带着兵器顿时也有些害怕了。
“你们是文家村的村民?”林文广出面调停。
一个虎头虎脑的年轻人上前应道:“正是。你们是谁?来我们文家村做什么?”
“大胆刁民,这是魏王殿下和尉迟将军和木御史还不速速下跪!”
一群人连县城都很少去的农民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官,那是做梦都没想到的事,一时之间手足无措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还是傅妙兰见识多一些,她带头盈盈跪下俯身磕头道:“草民傅妙兰拜见魏王殿下、尉迟将军……木御史。”说完她抬头深深看了柳朝雪一眼。
后头的那帮人也有样学样跪了下去。
“来人,把这帮人统统带回县衙去。”林文广道。
“慢着,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个年轻人扶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正匆匆忙忙赶过来。
老人行动不便,却因为心急脚步迈得飞快。
“老朽是文家村的里正,文河。文河拜见各位大人……”说着就颤颤巍巍地想要跪下去。还是尉迟狄看不过去出声拦道:“得了得了,别跪了。”
林文广出声问道:“里正,你们村里这些刁民装作乞丐扰乱泽县治安,污蔑县令。你可知道?”
“大人啊,他们都是良民啊……”里正声泪俱下:“去城中乞讨是因为家中没有余粮,食不果腹。但扰乱治安和污蔑县令是绝对没有的事。”
“你们分明是农户怎么会食不果腹?”尉迟狄不知内情一下子就问出了关窍。
之前那个冲动的年轻人怒气冲冲道:“还不就是县令大人非要我们改了水稻田种茉莉花,要不然我们怎么会挨饿!”
“东子!哪有你说话的份!”里正忙开口骂住了他。后有作揖道:“各位大人,其实也不是说县令大人不管我们死活,县令大人其实是给了我们粮的。但是……有些人家实在是不够吃,所以才会进城讨口饭吃。”
柳朝雪道:“这么说,你们无意状告县令?”
里正忙应道:“状告官员那是要挨板子的,我们哪里敢啊!”
“可昨日明明有你文家村的村民来拦路告状,如今却是不认了?”
“大人,他们只是诉苦并不是告状啊……”
柳朝雪冷笑一声,这个里正看似老实巴交实则最是老奸巨猾。
她语气淡淡:“你们说是在挨饿,可本官眼见各位却是身强力壮,不像是没饭吃的样子啊。”
里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怔愣了片刻,后又道:“他们都是家中劳动力,家中仅有的米粮都先紧着他们了。挨饿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啊……”
尉迟狄有些不耐烦了,他黑着脸皱眉道:“所以,你们所求为何?”
“大人。”里正苦着脸眼泪滚滚而下:“我们能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一口饭,为了活下去。乡亲们听闻江南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可以为百姓做主,这才大着胆子去向青天大老爷诉诉苦……绝没有状告县令的意思,也没有惊扰大人的意思。”
尉迟狄纵然脸黑,但是心肠却是软的,眼前的景象让他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可又想起自己之前对木新阳的叮嘱,这泽县的事当真是有些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