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不能让他们当真如愿。”李绛璎捻着手里的果子,便有些汁水渗出来流到她的手上,在指尖染了淡淡的红。
李存礼在一侧递了帕子给她,李绛璎接在手中。
“李星云自上回见了一面之后,似是销声匿迹了。”李存礼将宋齐丘日前送出来的东西递给李绛璎道。“无名兄是着意要跟着他,最后竟也被他给甩开了,据无名兄的意思,看他似是要去娆疆。”
“怎么,还指望着蚩梦会帮他么?”李绛璎嗤笑。“我许给娆疆的东西娆疆拒绝不了,许给蚩梦的东西,蚩梦也拒绝不了,无论那丫头是不是还一腔痴情,她都不会动摇的。”
“可娆疆也有东西,是蚩梦不甚了解而李星云有所了解的。”李存礼犹豫了一瞬,轻声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年娆疆的祸乱?”
“李星云做了一次娆疆的英雄,这我自然知道。”李绛璎眉头皱着,似是有些不虞。她知道李存礼为何不愿提起这一点来,当年李星云的娆疆之行可以说是造就今日一切情形的根源,李嗣源当年逼李星云远走娆疆把控了中原大权,要说李绛璎心中没有芥蒂那是假的。
她毕竟只是个人,不是个圣人,便是圣人也得有些心胸狭窄的时刻,否则便成了神仙。
不过,很快她便微微笑了一下,道:“你也不必为个死人诚惶诚恐。”
李绛璎提起李嗣源从来都不客气,而李存礼也不是为了从她嘴里听几句对李嗣源的赞誉才留下来的,自然不会计较什么。
她的手指在瓷盘的边缘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陷入了沉思,过了片刻才道:“他果然是个疯的。”
当年李存礼也旁敲侧击过李绛璎,问她想不想要兵神怪坛,李绛璎给出的答案是这天下她要坦坦荡荡拿在手中,而如今反倒是当年舍了自己入坛也要救娆疆的李星云,要重启这兵神怪坛。
只不知他要用什么人去重启,又从哪里得来当年无论是巫王还是蛊王都不曾得全的秘法。
“许是从前顺风顺水,而今步步艰辛,这才疯了。”李存礼状似叹息,神色却没多少惋惜之意,旋即又展颜一笑道:“当年在娆疆便是七弟同他打擂台,那算是输了一回,正巧他一直耿耿于怀,这次说不定能找回场子来?”
李绛璎不笑,神情有些严肃,道:“你们当年对于兵神怪坛,有多少了解?”
“殿下。”李存礼便也不笑了,正色道:“只要殿下信我,我说的便是真话——蚩笠那厮老奸巨猾,当年便是他那一半儿的虫术也把持得严实,不要说是身为外人的我们,便是他义子尤川也一样不知,因此了解实在是太少。当年同殿下提起兵神怪坛来时,殿下是不赞同的,是以我们也没有再探究下去。”
李绛璎点头,道:“那便是全无了解,但我想,大峒主那里应当还有全法,你替我写一封信。”
李存礼道:“殿下请讲。”
他不去问李绛璎为何不亲自写信,这是在为方才的一问弥补些许,表明她还是信重他的。
“便问他经历过兵神怪坛然而又保有神智的人,是否能将兵神怪坛推演完全。”李绛璎道。
这也不用再多费些口舌提醒大峒主小心了,那是何等精明的人,天下只有李星云一个人经历兵神怪坛而神智不失,只要这信送到大峒主手里,他便知道是李星云打了兵神怪坛的主意。
即便他们猜错了也无关紧要,这信只问能与不能,没问半点秘辛,左右若是能提醒了大峒主小心些也不算坏事。
外头忽然有一声鸟叫。
漠北这时节是没有鸟的,一声鸟叫便显得有些突兀,好在声音不大,不会惊动太多人,那些不可避免要被惊动的,便是听见常听的狼嚎虎啸也能觉出差别来,不用费心他们。
这样传递的消息,便都是不怕漠北知道的消息。
李存礼将帘子掀开,拿回一张携带者寒气的纸卷。
他微微皱着眉头展开看了一眼,道:“殿下,恐怕我们猜对了。”
李绛璎伸手接过,见上面只有一行字。
“姬如雪日前入娆疆,见蚩梦。”
姬如雪同蚩梦之间的关系说起来也有些复杂,普天之下没有哪个女子是甘心自己丈夫身边还有别的女人的,只是大多数碍于所谓礼法不能出声,可姬如雪不是寻常女子,她不会怕旁人要说她善妒,蚩梦也知道自己与李星云之间并无可能,这才退而求其次与姬如雪交好,可两人之间总有一点芥蒂。
姬如雪为何要独自去见蚩梦?
“蚩梦姑娘身上曾经有蚩笠下的双生障,只被李偘送出来的东西解了。”李存礼道。“那东西本是姬如雪的,现下应当在蚩梦身边,若姬如雪是去要这东西,便有些耐人寻味,毕竟,蚩笠也算是与兵神怪坛关系匪浅。”
“她居然肯同意李星云这荒诞的念头?”李绛璎皱眉。
“这存礼却不敢肯定。”李存礼将情报在蜡烛上燃尽,道:“若非殿下这里要紧,存礼该去见见这姬姑娘问上一问的。”
“不用问了。”李绛璎道。
她说完这话,顿了顿,颇有些诧异。
因为有个人和她同时说出了一样的话。
李存礼了然地笑了笑,将帐帘子又掀开了,道:“远来辛苦,且进来喝杯热茶吧。”
那做通文馆暗探打扮,身上厚厚落着一层雪仿佛雪人也似的人大踏步走进来,在帐中抖落了一身雪花,这才将面具摘了下来。
面具之下一张冷若冰霜的俏脸,赫然便是情报之中远赴了娆疆的姬如雪。
“你早知道来的不是你的人?”姬如雪冷冷问道。
“气息不对。”李存礼笑容可掬。“你既然在此,便是情报不准,不知原本送情报的那一个现在何处?”
“自然是被我杀了。”姬如雪毫不客气道。“我们是敌人。”
李存礼也不动怒。
“是,是敌人,那么周姑娘。”他眯着眼睛,偏要提醒姬如雪她是姓周。“你来此,究竟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