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卿这一去倒是没再杀回马枪，直到漠北王城也是一路平静，许是耶律尧光知道了耶律李胡要暗杀他这将来的王妃加强了防护，总之上回那老头不见踪影，旁的高手也不见一个，倒是省了李存礼日日提防的力气。
眼见着漠北王城遥遥在望，李存礼总算略松了一口气，道：“殿下，这王城门口，耶律李胡应当是不会再动手了。”
李绛璎撩起车帘子往外看了一眼，颔首道：“的确。”
她顿了顿，又笑道：“原来你心中一直惦记着这个。”
李存礼却不笑，道：“那日前来的是个高手，若非殿下洪福齐天，说不得真要有殊死一搏。”
李绛璎点了点头，道：“若真是耶律李胡便能调动这样的高手，那漠北王城的水的确很深。”
“水深，殿下可害怕么？”李存礼挑眉道。
李绛璎轻笑了一声：“我会游泳。”
李存礼便也笑了起来。
到了王城门口，李绛璎本还等着那漠北有什么礼部的官员来行一套流程，然而只是车帘子一掀，耶律尧光伸进一只手来。
李绛璎只愣怔一瞬，便借着他的手跳下马车来。
王城门口倒是看起来极为热闹，白雪之上被扫得干干净净一条通路铺了织绣精美的黄毯，这毯子要用人力去织，对漠北来说自然是极为金贵的，这一番礼遇倒也是难得。
漠北立国不久，其实无谓什么祖制，但人人都看得出，这的确是封后该有的排场。
耶律尧光牵着李绛璎的手一步步走上前去。
李存礼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一道森冷的目光投射而来，他转头看时，是一个眉眼几分肖似耶律尧光之人，只是看着更年轻些，面庞之上也有些凶戾之气，想来此人便是耶律李胡。
看来，耶律李胡是知道刺杀失败之事的——换句话说，那人的确是耶律李胡派出去的。
他手下，的确有那样的高手。
述里朵和耶律质舞站在尽头，看着李绛璎一步步走来。
这三个女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耶律质舞永远是平静的，对她来说，这只是一个不得不有她出席的场合，她不关注自己的皇兄是不是要娶一个汉人女子。
述里朵的目光则是审视的。
漠北与南唐孰强孰弱尚没个定论，眼下的合作也不过是为了对付张子凡，张子凡如今疆域虽然不甚广阔，却是兵精粮足把沃野千里都占了去，燕云十六州如今被布防如铜墙铁壁一般，长江天险是守成易攻伐难，这才有了他们两方的一拍即合。
可既然是为了这北唐的天下，就早晚有分道扬镳的一天。
所以一个公主送过来，给个妃子的位置便也罢了，其实犯不上用皇后的名头显出重视来，述里朵本属意从自己族中找一位适龄的女子给耶律尧光做皇后。
但她最终还是同意了。
因为，这皇位，她更想让耶律李胡来坐，这族中女子，自然也是嫁给耶律李胡更合适些，来日若是耶律尧光身后有个身份高贵的皇子，耶律李胡便不是那名正言顺的继位者，可若是耶律尧光的皇子有一半汉人血统，事情便另当别论了。
今日见这公主，倒看上去颇合耶律尧光的胃口。她自家儿子的秉性她也清楚，若非情愿定然不会给这公主如此脸面。
如此甚好。
述里朵的笑意雍容华贵，道：“公主远来辛苦。”
“太后。”李绛璎冲她行了一礼。
“公主不必客气。”述里朵笑意和煦。“奥姑会仔细选定大婚的日子，公主先安心住下。”
耶律尧光拍了拍她的手，李绛璎回以一笑道：“多谢太后挂怀。”
那厢耶律倍也笑道：“弟妹果然是堂皇气度，皇室风范。”
一边世里奇香则是目光有些复杂地注视着李绛璎。
这两个曾经做了盟友的人，现如今倒是要做姑嫂了。
李绛璎冲她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深意。世里奇香看着她神情先是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地移开了目光。
众人浩浩荡荡地进了漠北王城，等安顿下来时又是天色渐暗了，接风洗尘的宴席总是无聊，等真入夜了才是到底得了个清净。
李绛璎坐在烛火之前，那看着和降臣先前伪装别无二致的红发侍女服侍着她净面，李存礼则是在窗前瞧着，道：“来了。”
世里奇香动作还是一样的敏捷，只是如今穿得已然是一身宫装，同先前风格大有不同，她头上的钗饰是已经都被卸了下来，一头青丝只用一根木簪挽起，同那衣裳却有些不搭。
“我是不是应当叫你一声嫂子？”李绛璎将茶杯往她眼前推了推。
“喝茶就不必了。”世里奇香淡淡道。“我喝不惯你们中原人的茶。”
她顿了顿，又道：“嫂子也不必叫。”
“怎么，觉得一个汉人做你的弟妹有些丢脸？”李绛璎含笑道。
“——还是觉得，耶律尧光没命娶我？”她顿了顿，挑眉，竟是毫不客气。
“如果你依旧是当日那个你，我想是的。”世里奇香也是一样的不客气。“你不会甘愿嫁到此地，况且你得记得，我曾经为你做的那些事是为着什么，若是如今你打算转而支持耶律尧光，我便有办法让你万劫不复。”
“是，你们夫妻二人一直以来辛苦了。”李绛璎颔首道。“我不打算嫁，这皇位我可以帮你们拿到手，但，现在我想问一个问题。”
“耶律李胡？”世里奇香问道。
“聪明。”李绛璎道。“你们那位太后似乎更属意他些，可我看他却看不透，说是个有城府的吧，偏又派人来杀我，若说没有城府，又怎么能活到今日？”
世里奇香冷笑了一声，道：“他的确没什么城府，全仗着太后的偏心才有今日，你说他派人杀你，人呢，是被你杀了？”
“这才是我真想要问你的。”李绛璎摇头道：“我不是那人的对手，我想知道，耶律李胡麾下哪里来的那等高手，这对我们的大计很重要。”
世里奇香的神情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