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希崇一时间显得有些无措,他眼风往那两个交战正酣的人身上一扫,李绛璎却屈指敲了敲桌子道:“难道你还担心他们掀了你的房子去?放心,他们不敢。”
若是今日马希崇府上闹出太大的动静来,明日朝堂上马希崇便可以声泪俱下控诉这不良帅悍然深夜入府想要杀人灭口,不良人在新帝登基刺杀不成之后一直蛰伏至今,如今居然敢这样动起手来,定然是因为李序之事同不良人脱不开干系,如此,这李序之死的苦果便只有李星云和张子凡自己吞下去。
张子凡对自己损了一员朝臣这件事本不肯轻轻放下,难道会给他们机会把这祸端反扣回自己头上?他怕是不肯的,李星云也未必敢,他们现下应当还等着马希声能找来证据扳倒马希崇,免得楚国境内再生变乱。
本来杀了马希崇也算是一劳永逸,可惜现在有李绛璎和李存礼护着马希崇,不良人的大部分力量又被牵制在漠北,想要动手也没有那么容易,这眼下李星云亲自来此,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李星云和李存礼可算得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可这动手之余还要顾忌着不能拆了马希崇的房子,打起来便有些束手束脚的,不够激烈时免不得要言语来凑数。
“我看袁天罡这心脏当真不错,如今在你身上,端的是圆融如意。”李存礼弯腰将龙泉剑避了过去,神情讥诮道。
“那还要多谢你那一剑,不然我也换不上这心脏。”李星云漠然道,他似乎是自己用了袁天罡心脏一事是越发淡然了,左右袁天罡是为了大唐鞠躬尽瘁,到最后这心脏也是自愿给的,他想让袁天罡瞑目,最好的办法就是叫他看着自己这一番事业。
可李存礼像是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又道:“若是袁天罡知道你将李唐江山拱手让人,如今只怕是会后悔吧?”
李星云对此是早有准备,听过之后并未被李存礼激怒,只是冷笑道:“后不后悔不是你能说了算的,要不然你到地底下去问问?”
说着又是一剑砸了过来,其实他同李存礼交手的时候也有些心惊肉跳,李存礼这武功进境实在是太快了些,且九幽玄天神功与至圣乾坤功合在一处时那若有如无的威压甚至胜过了天罡诀与九幽玄天神功相合,他的天罡诀该是当世最强,李存礼修炼至圣乾坤功才多少年?可眼下事实却是他与李存礼已然不相伯仲。
“你以为你还有三百年的功力么?”李存礼低低冷笑。“大哥可不是平白便被你杀了的,总损了你一半的功力下去罢?如今你还能耀武扬威下去不成?”
李星云不得不承认,李存礼说的是对的。
他艰难地发出了一声唿哨。
“原来不良帅也会请帮手。”李存礼道,眼见着外头是一道蓝光转瞬到了眼前,却并不惊惶,只是手中剑一分为二,将姬如雪也格住了。
“恩将仇报,是么?”李存礼神情讥诮地望了姬如雪一眼。
姬如雪冷然道:“我承的乃是降臣尸祖的情。”
“那便与降臣尸祖分说吧。”李存礼道。
降臣的声音懒洋洋传了过来。
“大晚上的叫人不得清净,可真有你们的。怎么不过一转眼的工夫,便这么热闹了?”
姬如雪的剑势一缓,被李存礼一剑挑飞了出去。
“你想叫的不是她。”李存礼道。“你还有什么样的后手?”
李星云借伸手拉姬如雪的机会也已经倒纵了出去,他站在姬如雪面前喘息方定,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姬如雪一眼,道:“你怎么也来了?”
“放心不下。”姬如雪淡淡道。“你一个人背着我冒得险太多了。”
在河北道的战场上看不见人,姬如雪便知道情况是有些超出了她的想象,好在她的耳朵是足够灵敏,一路只听着海东青振翅的声音便能寻来。
李星云叹了口气,道:“大白呢?”
“人在门外,被缠住了。”姬如雪又道。“好像有个人很不愿意看见他。”
这下连李存礼也是一怔。
原来李存信竟还会有主动出手的时候,看来他对李存义是当真忍无可忍。
李存义那个可笑的外号他是知道的。
大白,自觉是只比李太白差上那么一点儿——好大的口气。
李存礼对着李星云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星云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似乎是想不到他们两个还有对面而心平气和的时候,甚至于是刚刚打过一架,而李存礼却是请他去看戏一样的姿态。
李存礼也的确是要李星云看戏。
好叫李星云知道,这重义气的李存义究竟是为何出现在他的身边。
他也一直很想知道,李存义的秘密。
“八弟,咱们有什么话是不能好好说呢?全通文馆上下,我也只还与你有几分交情了。”这是李存义苦口婆心的劝慰之意。
“你当然与我有着交情!现在不还想用当年事来胁迫我么?我受够了!我告诉你李存义,这天下人不是都欠你和你那个弟弟的,当年他在梁军之中便是他该死!”这是李存信气急败坏的声音。
李存礼心头忽然雪亮。
他知道为何李存信会像是疯魔一般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
因为李存信在向他交一张投名状。
他感受到了自己若有若无的冷待,现下李存智和李存仁都在外忙碌,甚至于李存忍身上也领了重要的差事,唯有他一人还在做些打前站之类的杂活儿,虽说也显得重要,可更能看出些忌惮来。
李存信想要让这种忌惮消失。
症结便在李存义的身上,所以李存义今日来了,李存信便一定要来见李存义,也一定要把当年的事情都说清楚。
“好了八弟。”李存礼扬声道。“当着外人的面儿把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翻出来太丢脸些,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话坐下来好好说便是。当年事?当年五哥非拉着你喝酒延误军机,虽说现下也已经不重要了,可我自然也好奇得很,这中间到底是个什么关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