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璎微微颔首，又道：“死溪林那边如何了？”
李存礼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道：“狚族的事情以七弟一人之力或许有些难办，但若回到了中原让降臣尸祖出手相助，死溪林的雾气便也不会是什么难题。七弟已经研究出了那雾气之中究竟都有些什么，信件正在我手上，只等着给降臣尸祖看上一看便是。”
李绛璎放下心来，又听李存礼轻笑道：“常言道福无双至，然而殿下今日却合该是双喜临门。”
“哦？我倒想听听是什么喜事。”李绛璎看李存礼这喜上眉梢的模样便知道这事情定然不简单，当下饶有兴趣地问道。
李存礼也不同她卖关子，道：“不单是七弟那边有了消息，八弟的消息也已经传了回来。”
这十三太保之中本也就剩下了六人，还要抛开一个早已经不在通文馆的李存义。剩下这五个人当中李绛璎最信不过的也是这李存信，只是面上从未表露出来，她自然是记得李存礼将李存信派去做了些什么，这果真也是一双喜事。
“看来我另一位皇兄的尸体是已经找到了。”她淡淡道。“降臣尸祖会很愿意听见这个消息的。”
“尸祖已经在等着您了。”李存礼道。
眼下他们正出了娆疆有几日，又未刻意隐藏行踪，降臣想要找他们并非难事，李存礼那信其实是昨日便已经接到了，等着今日才与李绛璎说，正是因为感受到了降臣的存在。
“看来你的本事是进境了不少，竟然能察觉到我。”降臣的声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但这次她出来得却是快，也未再弄些故弄玄虚的手段，李绛璎注意到了这一点便放下心来，降臣对这惑生蛊果真是相当在乎。
“我只得了两只蛊。”李绛璎道。“其中有一只是留给李茂贞的，尸祖可要想好究竟怎么用才是。”
降臣微微一笑，那暗红色的眼中却有了一点杀气。
“你这是在试探我么？”
“不敢。”李绛璎道。“我只是把其中利害都说与尸祖听。”
然而降臣笑得却是更灿烂了些。
“你当我不知道惑生蛊究竟意味着什么？那样的东西我不会直接用在她身上，自然是先要给你兄长用用，反正他那张脸也早就碎得不成样子了，给他做张面具便是，那个来找我治脸的娃娃不正擅长此道么？”
“惑生蛊还有一桩副作用。”李绛璎道。“只怕是他活过来，也无法对李星云造成什么威胁。”
这一点在大峒主身上未曾体现过，因为大峒主多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活动，若非李绛璎熟读医书，只怕也觉察不到这一点。
“畏光？那与狚族的畏光不同。”降臣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你记着给你哥哥打伞就是。”
听见哥哥两个字李绛璎的眸光微微一动，她似乎是很想要反驳这一点，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李存礼，他在哪里。”李绛璎问道。
这个他，自然指的便是那同为大唐皇子，却不得不从袁天罡那里接过一个做影子命运的可怜虫了。
李绛璎依旧是微笑着的。
死而复生乃是逆天之事，然而她要做的事情不正是逆天而为么？大唐的气数已经亡了，如今她要做的一样是让大唐死而复生。
而她那个哥哥，在死的时候应当也很不甘心吧？她给他一个复仇的机会，他应该感谢她才对。
李存礼答道：“不良帅并未刻意为他选一个风水宝地入殓。”
他顿了顿，笑意有些讥诮。
“两任都是。”
李绛璎扬起了眉毛。
“这么说，他依旧在龙泉宝藏所在之处。”
“晋地解粱。”李存礼的语气轻柔，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脸上还带着一点忍俊不禁的意味。
这地方他曾经对另一个人提起过，后来那个人死了，他杀的。
他不曾亲自去过那里，彼时李嗣源令他留守通文馆以防变乱。
但是这一次，他却是要走上一趟了。
晋地，解粱。
“龙泉宝藏虽然是个骗局，但那地方也的确算是适合入殓，不算委屈了他。”李绛璎说出这评价时语气平静，那的确于她而言只是一个陌生人，尽管他们身上都是李唐皇室的血脉。只活着的人尚棠棣失华，遑论已经死去的那一个？
“李茂贞的尸体又在何处？”
“被带回岐国了。”李存礼道，这也是他一早便查到的消息，女帝不曾刻意遮掩过。
“那便先去一趟岐国罢。”李绛璎道。“尸祖也可以多观摩一番。”
“是了，我正想做些实验。”降臣笑盈盈道。“不过你可要想好了，如今的晋地可是好戏连台，错过了岂不可惜？”
李存礼听出了降臣语气中的诱哄之意，但是并没有阻止。
是的，通文馆永远在晋地消息最为灵通，所以他知道得不比降臣少，那里如今的确精彩纷呈，有无数的大戏等着开锣。
而这些戏，都同他们息息相关。
李存礼果然见到李绛璎的目光转了过来，他拱手道：“这消息还未来得及对殿下说。”
“现在说也不晚。”
“姬如雪如今在汴州城。”李存礼垂眸道。“她在汴州城里寻到了一点线索，因此并不肯走。而张子凡得了消息，正准备出巡汴州城。李星云前两日还在汴州城，似乎是没有说服姬如雪，听说张子凡要来已经先行赶回了东都，而朱守殷知道天子将要出巡，眼下也是惶惑不安——徐知诰准备的说客，已经将朱守殷说得有些意动，只等着一个祸水东引的机会。”
他掩去的是自己眼底嗜血的快意。
“朱守殷在等不良人。不良人一定会去汴州城，在汴州谋反要刺杀出巡天子的，也一定会是不良人而非朱守殷，这天下悠悠众口，将永远把不良人钉死在逆贼的位置上，彼时李星云即便知道我们去解粱是有所图谋，也定然是分身乏术。”
而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所要面对的就是自己从幽冥归来的兄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