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苏斌在这必然对许青做出惩戒,可现在坐在大堂之上,惩治公允之人是苏老太太,是那个厌恶江悠白,不喜苏颜华的苏老太太。
她们想苏老太太必定包庇许青,因为许青和苏若兮母女才是苏老太太看重之人,而一旦惩戒许青,就等于在她不喜的苏颜华面前丢了面子,在说,你看,你喜欢的人做出这等丑事,你的眼光也不怎么样,更何况,这还是在她以往的奴婢面前,众人都知道苏老太太最在乎面子。
苏老太太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她想了想,开脱之词已经在脑海萦绕。
“你不仅害了我娘亲,你还要加害祖母—”
话落,苏老太太脱口而出的话火速收了回来,许青一脸震惊的看着苏颜华,好似她是天地之间恶煞之人。
“苏颜华,你这是栽赃。”
苏若兮的声音尤其的大,震的丫鬟的耳膜都疼的起来。
也不怪苏若兮反应激烈,豪门权贵本就复杂,为了嫡系地位,宅门之人斗争激烈本就是一件平常之事,可这种想法一旦伸到豪门的掌权人身上可就成为了不孝不忠,成为全天下人的茶后谈资,丢的可是整个豪门权贵的脸面,而自身的官位可就难以保住了。
毕竟当今皇上可是孝道第一人啊。更别说出身于皇家的苏老太太,她本就是皇亲国戚,身份尊贵,比任何一个权贵都要脸面,发生这种事情,这不是将她引以为傲的脸面放在地下践踏吗?
苏老太太刚刚的想法拐了个弯就消失不见,她看着苏颜华,语气瞬间冷厉:“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萃儿上前手里拿着一个瓷碗,苏老太太认了出来,这是她常年喝的药碗,几天之前突然不见了,她也没放在心上,如今出现在苏颜华的手上,她一愣,顿时就明白了苏颜华的意思。
“上次来给祖母请安,李嬷嬷就说自从许氏病后,您就一直瞌睡,身体大不如前,我心里怀疑将您的药碗拿到了济世堂检查,发现你的药材里加了空青的成分。如若祖母不信,济世堂的师傅就在门外,可以命他进来再次检验。”
话落,许青就感觉一道寒厉的目光射来,几乎要将她的身体射出个窟窿。
苏颜华命济世堂的店主进来,店主给苏老太太鞠了一礼,拿着药碗仔细闻了闻才道:“回老太太,这个药碗应该用了十几年之久,里面的当归,千叶花,大血藤,白头翁都可以玉化瘀血,大补之药,但从几年前,里面加入了空青,前面几种药材本是大补之药,空青又是对精神不济者有效,几种药材参杂在一起,对老太太的病百害而无一利,不知是谁在熬制药材,这可是在害老太太的身体啊。”
说完,他一副吃惊的模样,仿佛他诉说的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这次再也无法狡辩,全府上下都知道,苏老太太的药都是许青一人照看的,板上钉钉的事实。
众人看向她的目光有可怜,有不屑,有异样,这些眼神好似一把利剑几乎将她射穿,她脑子里紧绷的一根弦“嘣”的一声断裂。
“母亲,我确实用了空青,但我是看母亲的身体差所以才使用的,剂量根本不大的,母亲,你要相信我啊。”
许青懵了,她明明是顾念苏老太太的身体才加入空青的,怎么成了谋害,她一开始根本不知道这几种药材已经是大补之药,她怕惊动老太太追问空青的下落,所以不曾喊过郎中,谁知,却弄巧成拙。
她不信,她不信老太太会因为这个事情就责罚她,她在她身边伺候了几年,她可是她心中最满意的儿媳啊,想至此,她拼命的恳求着。
苏颜华看着这一幕,记忆回转,前世的她最怕的事情就是面对苏老太太,她一直都知道这个与她血浓于水的祖母并不喜欢她,甚至是厌恶,她不懂,那时的她也不会去想,她的世界只装的下一个墨策戎,她最开心的时候就是作为侍妾要嫁给墨策戎的那天,祖母来了,撤退了所有人,门关上后,一个巴掌落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冷的彻骨,打碎了她所有的欢喜。
她指责她丢了苏府的脸面,丢了她的脸面,祖母端来一杯毒酒让她自尽,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所谓的亲缘还不如一张废纸,那样的不堪和狠辣。她不停的求饶着,痛哭着,只有那双冷漠的眼睛留在她的记忆深处。她以为她只能一死时,祖母的病犯了,她瘫倒在地,一脸痛苦,祖母第一次在她面前恳求救救她,救救她,像是一个迫切获取生命的婴儿。
她看着那杯毒酒,打起了念头,回想起那双冷漠的眼神,指责冷酷的话语循环往复回荡在她脑海里,那一次她才知道,祖母一生最怕两件事情,一是丢脸面,二是怕死。
她不知许青加入空青有心还是无意,但里面的漏洞太过错漏百出,现如今苏老太太的身体确实受到影响,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许青,她一个理智的人都不敢肯定许青的心思是好是坏,何况苏老太太这等看重生死,狠辣之人呢。
前世的她身为苏老太太唯一的嫡系外孙女都被一杯毒酒解决,何况只是一个表面喜欢的侍妾,侍妾终究只是权势之人的玩物而已。
苏老太太冷冷的望着许青,以前表面婆媳友好的关系不复存在。
“来人,将许氏杖杀,苏若兮幽禁一个月。”
苏老太太一如即往的狠辣,不亏是从皇家存活下来的女人,如若不是苏老太太发病,前世的她在苏老太太面前也只能乖乖的喝了毒酒,埋于黄土的结局,可她却永远比不上要她命的祖母,在她选择向着门外疯狂喊着救人的那刻,她就是一个心软的人,而心软就是导致失败。
可现在,她再也不会了。
“慢着—”
耳边许青的大喊和苏若兮的求饶戛然而止,苏颜华看着一步一步走来的墨策戎,依旧一身贵气的紫色玄袍,贵气逼人,这一刻,她突然如此的厌恶他,她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他。
他是苏若兮的光,保护她不受一丝伤害和委屈的盾牌,但在苏颜华得眼底,他的每一步都是对她希望的凌迟和鞭挞,她的眼神变得极冷,如同无数飞剑射在那紫衣身上。
苏颜华忘了行礼,只是直直的望着墨策戎,斗转星移没见丝毫变动。
墨策戎也紧紧的望着她,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好像带有一丝愧疚。
苏颜华静立在侧,她不需要这种愧疚,她恳求他不要打破她的希望,她重生之后一直背负着复仇的责任,她每日都会在前世的噩梦中惊醒,她想她终于可以结束这一些时,他来了。
墨策戎没有读心术,听不到她心里的恐惧,就算是听到了,他依旧选择这样做,他拿出圣旨。
“接旨,皇后娘娘在宫中佛兰寺筹办祭祀,特此来传召许夫人进宫三日祷告。”
他一字一句的念了出来,声线那般低哑深沉。
记忆中他的声音极其冷漠,可不知怎么她的内心如此的欢喜雀跃,这种心境可以持续几个月,可是如今听到这道冷漠的声音竟会觉得如此的虚伪和恶心。
这道懿旨来的太过巧合,宫中祭祀之礼特昭陵城贵妇前去祷告,许青一个侧房身份根本都不能进入皇宫,更别说参加祖宗祭祀。
她看到了下人们惊异的神色,看到了苏老太太妥协的神色,她更看到了苏若兮那得意的神色,和墨策戎镇定从容的神色。
不同的是,苏若兮和墨策戎的眼光都看向她,一如记忆中那般令人生厌,她的心有些颤抖。
她想起了苏若兮得意洋洋说的那番话。
她说墨策戎带她去了西北,那是她曾经心心念念想去的地方。
她说墨策戎给了她十盒糕点,那是她起早贪黑偷师学艺才学成的糕点。
她说墨策戎为她定做嫁衣,那是她前世一生的夙愿。
她说墨策戎一生唯她一人,那是她做妾也不敢奢想的事情。
还有好多好多,多到数不清算不完,明明是她最不想听到的事情,可就这么刻骨铭心的记在她的脑海里。
这一次为了保下许青母女,无情的击碎了她的希望。
墨策戎,你当真如此绝情!
整个房间好像只剩下了苏颜华和墨策戎两个人。
墨策戎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苏颜华,双眸平淡如水,好似任何东西都惊动不了她的心。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无力的说了一句。
“对不起,我不能让你伤害若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