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凌恒的离去,这一代的宫斗也落下帷幕。
失去儿子的太皇太后王氏没了从前的脾气,彻底安分了下来,过起深居简出日子,不问世事,再不曾与南缃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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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康元五年,燕国怀南王再次访楚。
一别五年,司马明朗依旧孑然一身,他像遗落在人间的仙者,永远那么风清月明。
“我的小徒儿都是一国太后了。”
御书房,师徒二人独坐,司马明朗看爱徒的目光慈爱温和,楚国赵氏太后的名声流传于列国间,司马明朗由衷为爱徒欣慰。
他知道,她非凡俗小女人。
“世事变化无常啊。”
司马明朗对楚国有着不解之情,对这里的人更是牵挂满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成了他的骄傲,也成了他的遗憾。
记忆中天真烂漫的小丫头历经磨砺,蜕变成一代天后,过去那双澄澈的水眸总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黯然。
高处不胜寒,司马明朗都懂。
环看了眼房间,想起多年前和凌恒在这里的秉烛夜谈,同样的情景,司马明朗感慨万千。
再看回眼前人,他明白徒弟眼中的黯然因为何故。
“什么!”
听了师傅之言南缃无比诧异,“假死药?他曾朝师傅要了假死药?为什么?”
当年两人在此相聊那晚,凌恒居然向师傅讨过假死药,再想到他的突然驾崩,南缃顺着分析,“那他的薨世……会不会是假的?”
念头一出南缃心潮澎湃,犹如一道光照进了心底深处,让她死寂了多年的感情怦然跳动。
司马明朗微微一笑,气定神闲地饮着茶。
南缃却再也无法淡定,“他病重垂危之际我用血救他,却没有任何效果,我还一直纳闷这件事,所以……他可能真的没死?”
司马明朗笑得清明,“我也只是猜测,当年他只问我要了假死药,其他什么也没说。”
“不过按照你对他病逝前状况的描述,我推测十有八九是服了那药,至于为何这么做,还得问他本人,如果他还活着的话。”
师傅的话让南缃看到了希望,眼眶攸的一红,捂着嘴哽咽,“他活着,他肯定还活着!”
“是了,不然为何后来雪团也不见了踪影,他们一定在一起。”
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南缃又哭又笑,心境似一下子被焕活,反复重复着他没死三个字。
虽还没确定真假,但直觉告诉她凌恒一定还在世间。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
南缃反复思量,回忆着那段时间凌恒看她的复杂眼神,心底隐约猜到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可他去哪儿了?”
激动过后的南缃找回理智,“五年了,这五年他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爱徒眸中绽放的欣喜司马明朗看得清楚,确信自己告诉她这个消息是对的。
南缃再也坐不住,迅速理着思绪,分析凌恒可能所居之处。
【我最怀念的就是和你在仙云山的经历,你不知,我后来时常回味,那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日子,不问世事,自由自在,总想着此生若有机会一定要去那里归隐】
“仙云山!”南缃无比确定,“他若活着,一定在那里。”
……
坐落在南海边的仙云山风景依旧,这里远离尘世,四季如春。
时隔数年,梦幻般又踏回这片土地,熟悉又亲切,不论外界如何变迁,这里始终宁静如初。
临近故居,南缃心跳越来越快。
隐藏在深处的林中小筑风雅别致,烟囱飘着淡淡炊烟,门前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石凳还是当年位置,分毫未动,那石桌上摆的花盆,是某人最喜欢的玉兰花。
南缃激动得热泪盈眶,果然有人住在这里!
想要再一步走进,却没了勇气,脚下犹豫不决。
直到听到附近有动静儿传来,南缃慌忙躲在门前树后,窥眼观望。
一团雪白色从远处草丛跑来,朝着院门欢蹦而去。
一声雪团,南缃控制不住叫出口。
雪团停下了步子,竖起耳朵细听,警惕地望着周围,随即像发现了惊喜,精准地找到了南缃,冲到她身边。
“真的是你。”
许久未见,南缃喜极而泣,抱着对方不肯松手,雪团也欢喜的在她怀里蹭来蹭去。
“你就那么走了,招呼都不打,知道我有多难过吗。”
这样让她确定了心中推测——凌恒在这里。
突然小家伙挣脱了出来,意识到院里有人走出,南缃心一提,赶紧将雪团搂在怀里禁锢着,“小点声,别动。”
雪团哪里肯听,扑腾着脱身,飞速冲回家。
房间走出名男子,身姿欣长,清俊明朗,素衣常服也掩盖不住他与生俱来的贵气。
熟悉的身影,只是少了威严冷峻,更多的是风清云静。
过往种种瞬间涌上脑海,鼻头一酸,南缃眼前被水雾朦胧。
那边父女俩亲密互动,南缃背身靠在树干上,极力压着哭声,来前想过一百种重逢情景,可到了跟前却不知如何面对。
他在这里生活了整整五年,而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也让南缃确定了对凌恒假死原因的推测。
不忍、羞愧、心痛……各种滋味交织在心头。
“哪儿来的小贼?”
凌恒笑声在头顶响起,时隔数年又听到这声音,南缃喉咙哽咽,不敢抬眼,埋头在膝间。
突然出现的人让凌恒先是惊讶,还以为自己在梦中,再看她是只身前来,隐约猜到了原因。
雪团围在两人身边蹦来跳去,凌恒也悠闲的坐下身,笑语打趣道:“一国太后怎么这么偷偷摸摸?”
那声音轻松闲适,南缃却泪流不止,凌恒没再追问,静静等着她平静下心绪。
肩头被人揽过,跌入在一个温暖怀抱,熟悉的气息让南缃倍感亲近,心境逐渐平缓下来。
两人都没说话,就这么静静相拥,陷在各自思绪里,很久后南缃才闷闷地问了句到底为什么。
凌恒轻拍着她后背抚慰,回忆的目光穿过尘封记忆,温柔语气一如从前。
“多年前,你师傅来楚国,那晚我们聊了很久,我请他帮我诊察身体,看看可否能将子嗣问题治愈。”
眸光转回,凌恒轻笑,“号过脉后,你猜你师傅是怎么说的?”
南缃头低得不能再低,惭愧的不敢直视对方。
司马明朗当然不知南缃私下的小动作,诊过脉后如实告知凌恒,他是受了避子药原因才无子嗣。
那一刻的凌恒也震惊,转念便猜到是何人所为。
拒绝侍寝,又给他用避子药,显然是要他永无后嗣。
帝王无子,面临的只能是过继宗室,而宗室现有的世子唯有凌晋,同南缃血脉相连。
南缃最记挂的是家族案子,一切联系在一起,以凌恒的头脑怎会不知南缃到底想做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什么都知道了。”
果真一切如她猜想,南缃红着眼睛,“那为何不拆穿我?”
凌恒靠在树干上,轻松的神色像是在说别人故事,“记不记得早年在阮家时我就说过,女人的勾引手段大多男人是能看明白的,至于这个男人如何应对,只看他对此女什么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