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月晚并未摘花，而是连根挖了出来。
嬷嬷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这颗心算是放下了。她多怕侯爷辣手摧花。
她跑去拿了几个芦苇编的小筐，铲了些泥土进去。
烈之卿看了一会， 便没再看了，有点心疼，凤月侯专挑贵的拿。
烈之卿轻声说道：“辰衣，你伯父一直觉得是月贵妃害死了你堂姐，这事是他心里的一个坎，如今见到月贵妃出了事，他肯定会踩上几脚的。”
辰衣只能点头，她和伯母的关系没那么近，她可不敢多说什么。
辰月在旁说道：“祖母，事情的经过我很清楚，我去跟祖父说吧。”
“你不怕你祖父了？”烈之卿笑着问道。
“还行。”她还是有点怵那老头的。
“我会经常来看您的，您也出去多走动走动，最近我都在凤月医馆。”辰月说完就走了。
辰衣留在这有些小尴尬，不知道该聊些什么。
好在凤月晚已经挖完了，她冲洗干净手上的泥巴之后，才坐在了烈之卿旁边。
烈之卿转头看她，“坐在这也不说话，想啥呢？”
“烈焰大长公主，沾沾您的贵气。”凤月晚在想，等她老了之后，能不能有机会成为大长公主这么贵气的老太太。
烈之卿轻声说道：“谁能比如今的凤月侯更贵气呢，我之所以是大长公主，只是我命长罢了。”
“月光浅没害过您女儿，她进宫是为了裴北娅，宸妃进宫是因为当时没有更好的选择，而烈火染以为自己能护得住她。宸妃不会去害裴北娅，月光浅就绝对不会对宸妃出手。”凤月晚说完这些之后，见大长公主神情平静，应当是早就知道这些了。
凤月晚深吸了口气，做好了心理准备之后才继续说道：“您的女儿是我小婶婶，她的夫君是苍凉家乃至整个三国最优秀的少年郎，她不是爱错了人，只是正逢乱世，每个人都很无力。”
烈之卿握着帕子的手慢慢松开了，“他们都怕我生气，从来不敢在我面前提梨雪。我为何不能生气呢？那些人口口声声惋惜梨雪早逝，背地里却说我的女儿入宫前就和外男私奔。”
她轻叹一声，“可没人知道，是我送她离开的，是我亲手把她的手交到了苍凉不眠手中。私奔怎么了？是我答应的啊！是我……是我亲手把她送上了一条死路。”
她不该！不该因为女儿怀了身孕就答应女儿入宫，不该信了烈火染的保证！是她的错，她明明可以护住梨雪。偏偏因一念之差，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凤月晚起身，弯腰抱着烈之卿，轻轻拍着她的背，“我明白，我知道，我知道您有多难受。”
这些年大长公主最责怪的是自己。
她见过发疯的苍凉不休，在小叔叔战死之后。可大长公主呢？满腹的自责无处宣泄。
凤月晚松开了手，而后推着轮椅，“您不能待在这了，我带您出去走走。”
嬷嬷忙追了上来，辰衣在一旁尽量降低存在感，她去把那几个小筐提了起来。
另一边辰月面前的是辰老国公，辰月说：“祖父，辰月回来了。”
辰老国公呵呵两声，“不是不乐意回来吗？不是对你外公深信不疑吗？不是总觉得我老谋深算想算计自己孙女吗？”
辰月呆愣，祖父这是咋了？平时一副高深寡言的模样，突然怨气外放了呢？
“您本来就老谋深算，您凭良心讲您没算计过我吗？”辰月反问道。
辰老国公意外，这孩子的胆子终于长出来了？
“算计了，借了你点运道，想找回你姑姑的魂魄，可惜没用。”辰老国公好似瞬间苍老。
“老了脑子是不好使了。”辰月啧啧摇头。
“别以为你是女娃，就不会挨揍！”辰老国公气的都炸毛了。
“小宁不小心踩了我一脚，现在还在家长脚指甲呢，您这老胳膊老腿的，我劝您好自为之。”辰月越说越来劲。
特别是知道祖父只是为了找姑姑的魂魄之后。
外公也是的，多少有点添油加醋了，忒幼稚。
如果不是外婆时常会跟她说祖父些好话，估计她连祖父的面都不敢见。
辰老国公气的直翻白眼，“跟着月满天那老头，你是一点规矩都没学。”
“位居高位之人，果然听不得真话。”
“你说的是真话？你就差直接指着鼻子骂我了！”
辰老国公气过劲了，倒是冷静了，“我脑子怎么不好使了？”
“我姑姑是谁？辰梨雪啊，枝头梨花白如雪,独自傲立寒风中！她完美高傲，世间无双！小姑丈的事我也听说了不少，这样的曾惊艳世间的两个人，到了幽冥怎么可能到处飘荡呢。肯定是接了任务去别的世界了，他们现在过得好着呢，要是能回来那不乱套了吗？”辰月一口气说完。
辰老国公问道：“你确定？”
“我很确定，我问过微澜姐姐了，她的碑仙可是墨念奶奶。那可是您都崇拜的人物。”辰月确实打听过了，微澜就是这么说的。
“还有，别跟月光贵妃较劲了，人家不是敌人。您和我祖母都一样，因为自责太过难受，想找个宣泄口，可贵妃无辜。”
辰月说完就起身走了，她走了几步之后回头问道：“祖父，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辰老国公一愣，而后垂下了双眸，他说：“哪有祖父讨厌自己孙女的，我只是一看到你就忍不住去想，如果你早出生几个月，或许你姑母就不会死了。”
辰月明白了。
她轻声叹息着。
瀑水声中夜不眠，星河影动半秋天。
苍凉不眠曾擅长音杀，曾一曲星河影让整个烈焰皇城的梨花落尽。
凤鸣阁的卷宗中记载，苍凉不眠此曲为辰梨雪而奏，他说这世间只有一朵梨花。
辰月脚步莫名沉重，或许在那一刻一切就已经有了定数，梨花落尽因不眠一曲。
“国公大人，不好了，夫人被凤月侯带走了。”
辰月的脚步瞬间轻快了起来，她忙小跑着出了国公府，果然晚晚和祖母就在门口，辰衣姑姑已经走了。
“快走，我祖父要追出来了。”
于是凤月晚扛着轮椅，辰月背着大长公主，就这么跑回了医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