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陆林此话,三人大骇。
若陆林长时间在别院偷看图纸,定会被发现。
且两种图纸,保存之处,隔得甚远。
要么他在撒谎,要么另有蹊跷。
“那工匠的模样,你可还记得?”陆谦沉吟一二。
“若是见着,弟子定能认出他来。”陆林斩钉截铁道。
孟堂主赶紧唤了弟子,去传孟管事,还有别院的工匠前来。
一盏茶的工夫后,厅里站满了人,加起来好几十个。
陆林领了命,细细辨认起来。
陆谦看着他的背影,心绪起伏不定。这陆家弟子,此番要受多少刑罚,便看此刻了。
陆谦本还有些担心,陆林会不会为了脱罪,随意栽赃,这一时半会也难以辨别。
没想到一炷香的工夫过去了,陆林在工匠堆里来来回回看了好几番,此刻他竟立在了原地,面色惨白,如此寒夜,他额上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流。
“如何?”陆谦赶紧问道。
“弟子,认不出……”陆林似是想起什么,他倏地转身,跪倒在地,“请陆长老准许陆林去找那日的图纸。弟子真的没有撒谎。”
陆谦摆了摆手:“孟管事,工匠都在这里了?”
孟管事赶紧回话:“回陆长老,都在此处了。”
陆谦甩了甩他的宽袍长袖:“陆林,你好自为之。”
“孟管事,取图纸房的钥匙来。”陆谦没好气道。
“是。”孟管事瞧着他们几人,面色都不好看,本想问上一嘴,眼下确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言,生怕引火烧身。看样子手底下这群人暂且无碍,他不由得舒了口气。
孟管事动作极麻利。他取了钥匙后,直接往图纸房去了,果然,孟修云,孟堂主,陆长老还有方才那位弟子,已经到了门外。
孟管事开了门,只是候在门外听吩咐。
“那日你看的哪几张图纸,找出来。”陆谦打量了屋里一圈,图纸甚多。
陆林只稍作寻找,就在窗边的几摞里找出了十来张。他定睛看了一二,手越发抖了起来:“怎,怎么会……”
“如何?就是这十来张?”陆谦逼问道,要接过图纸去。
谁料陆林竟是不肯放手,他眸中满是惊惧之色:“不可能,不可能!真的不是弟子干的!”
陆谦皱起眉头,抢过图纸,一一看过。里头第三关的图纸只有一张。
趁这个关头,陆林像是发了疯,在余下的图纸堆里,疯狂翻看起来。
孟堂主正要拦下他,孟修云摆了摆手。
他冷眼瞧着陆林和陆谦,图纸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直到陆谦将那张图纸递过来,他才知道端倪所在。
陆林撒谎。
那张图纸上,分明绘道,那机关不能轻易更改,不然会连通所有批次的木箭,恐教人丧命。
且图纸上并没有提到山壁入口。
孟修云攥着图纸的手渐渐使了劲:“陆林,这可是你当日见到的那张?这上头并没有……”
“不是,不可能,弟子见到的明明不是那张。”陆林翻完了所有图纸,没有发现,他跌坐在地,朝孟修云爬去,“少门主,弟子真的没有撒谎,你们且等弟子再找一遍。”
三人看着发了疯的陆林,沉默不语。
图纸确实有备份,但为了防备意外,诸如失火,水淹,虫蛀,所有的备份都是分开存放,断不会一间屋里放了两份。
孟修云思及此处,又带了陆林去了其他几件图纸房,怕他是弄错了屋舍。
还是没有他所说的那份图纸。
孟修云盯着手上这份,似是要生吞了它,可惜还是没有看出端倪。
他像是嗅到了什么味道。
不知为何,他总觉着,陆林没有撒谎。
为何不编得圆满些?不出一日就能被戳穿,未免太蠢了些。
陆家本家的子弟若都如此,陆家恐怕撑不到现在。
夜深霜重,天上星子稀疏,有那么几颗似是忽闪忽暗,一如眼下,扑朔迷离。
几人回了议事厅,先前的工匠们已经退下。孟堂主有些摸不准孟修云在想什么,他也不恼,反正跟在后头就是了。
“陆林,你进来可有遇到什么稀罕事?或是……你最近私底下可做了什么?”孟修云捏着图纸,边问陆林,边唤弟子取了些物件来。
陆林眼神呆滞,眸中有什么一闪而过,他跌坐在地,只是反反复复,嘀咕着不可能。
陆谦意欲发作,被孟修云拦住了。
弟子拿来了好些瓶瓶罐罐,孟修云抬眸看了一眼,将图纸交给了孟堂主。
孟堂主打量了一眼弟子们拿来的物件,有水盆,蜡烛,炭火,竟还有香橼,大葱……
他简直再熟悉不过,这都是常用的报密信的法子。
总之,涂上或者用些特殊的汁液写了字,遇热,遇水可能显现,也可能消失。
孟堂主看了孟修云一眼,他是让自己逐一试过?
孟堂主倒是乐意,免得回头说自己没有出力。
这些事本可以让弟子代劳。但恐会泄露图纸。
眼下若是换个工匠来,说不定又不可信会动手脚。
孟堂主心里头明镜似的,至少说明孟修云信任自己。
他将常用的法子都试了一遍,没有头绪。这张纸没什么变化。
孟修云双眸微眯,接过图纸,在烛火边上透了透:“陆林,你再不说,我们便当你在撒谎。”
“少门主……”陆林何尝不知他此举是何用意,起初他也存了一样的心思,是不是有人在图纸上做了手脚,所以他闭口不言,希望孟堂主能发现蹊跷,如此自己便能脱身。
眼下居然没有任何发现,难道图纸被人换了?
“少门主,图纸定是被人换了!”陆林苦苦纠缠,就是不开口。
“是有这个可能。但我们若是查不到,又必得给众人一个交代呢?”孟修云面上攀上了几分不耐烦,“最后给你一次机会。”
“我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没想到你同四大世家这些沽名钓誉之辈,没什么不同。查不到真凶,居然想让我顶锅?”
“你住嘴!”孟堂主赶紧呵道。
“无妨。”孟修云罕见地笑了,只是眸中有狠戾之气透出,“你倒是说说,还有谁,同我一样沽名钓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