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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我在地狱好忙 > 第44章 我亲爱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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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我!”她怒视着方弩。一副遇神杀神的姿态,双眼血红。

方弩咬紧牙根,一副绝不会放的姿态。

如我所说,他不是救我,是救她。

可那红了眼的兽,哪里受人控制。拼了命挣脱,理智这种东西,早就消失在某个自怜自艾的深夜。

“就连你,也帮她。”咬牙切齿,一脸难以置信。

“我为何帮她?”

我说的没错吧,他帮的是方钰。

方钰力气再大,不过是一介女子。而年少常年习武的方弩,控制她绰绰有余。很快,他便用自己的身躯,挡住我,也抱住她。如果那真实的温热体温可以让发了疯的方钰,记起那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例如他们每个依偎安慰的夜晚,那她全数取去又如何。

手舞足蹈,那尖刀无眼,将方弩的背,已划得血肉模糊。可他仍然不为所动,如果替她动手终结了我,可以让方钰醒悟,我早就死了八百回了。可他深知,这仇,只有她自己报,才能有效。唯有手起刀落,方能迎来新生。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副要一起堕入无尽地狱的模样。

“你不该挡我。”终于,或许是终于花光了挣扎的力气,方钰瘫软在他怀里。良久,才吐出这句话。

早已瘫软在地,动弹一下的力气都没有的我,听到她如此说,心里咯噔一下。不好,恐怕有更加恐怖的事情,即将上演。如果刚刚的方钰,正处于疯狂的暴走状态,那不过是对我。如今,倒有一副要毁了全世界的姿态。

而她的全世界,除了我,就剩下阿弩了。

“阿弩...”我艰难地出声,很可惜,没人能听到我这句含糊不清的呜咽。

来不及了。

目之所及,抱着方钰的方弩,忽然瘫软跪下。

我用尽全身力气看过去,他那早就血肉模糊的背,竟然插着一方尖刀。

这刀的主人,是他的一生所爱。那个打着拉他出深渊的旗号的人,却将他带进了更深邃的地底,尽管如此,他也毫无怨言。可如今,以血肉之躯,去饲养那疯魔的兽。

不是都说,要让一个癫狂的女人冷静下来,就是冲过去狠狠地抱住她吗?

前提是,那人还没陷入绝望吧。

而如今,方钰觉得,就连自己身边唯一的人,那个全身心顺从于自己的人,也背叛自己了。那被全世界抛弃的恨意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方弩不合时宜的阻止,对她来说,更是彻彻底底的背叛。那既然如此,就一起坠入地狱吧,本来她也是人间恶鬼了。

如何伤我虐我,都留一手,要留着我的小命,听她诉说这世界对她的亏欠。

如今扎在阿弩身上的刀,却精准地刺中命门。

鲜血从伤口,从他口中,喷涌而出。他作何表情,我看不清。但是我清楚看到,他仍然没有松开,紧抱着她的手。

“阿钰...”我只听见他的呢喃呜咽。

这一声声叫唤,终于让她找回了三分理智。仍然被禁锢在他的怀里,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连你都要阻止我?”

“你明明和我一起,经历了所有的不公平和蔑视。”

“你应该和我同仇敌忾。”

“而且你也说过,要永远站在我这边。”

那语调,缓和了几分,没有那么刺耳尖锐了。她缓慢而冷静的说着,那诡谲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阿钰...”他依旧呢喃着他心爱女人的名字,语气里充满万分不舍。

“你不是说好,和我一起下地狱吗?”她继续自顾自地说着。

“连你也,嫌弃我了吗?”

“弩。”

“这个世界,我早已没有半分留恋。”

“我早就说过,我回不去了,为何你就是不信?”

她失去的理智,一点点找了回来。如今溅到她脸上的血,温热得那么真实。日夜的无声陪伴,历历在目。除了那对这个世界同仇敌忾的恨,那悄然滋生在互相依偎陪伴中的情愫,也不是假的。只不过,她早就在很早很早前的一个夜晚里,已经没有回头路的腐烂。脑海里无数次想象着如何将方槐的皮肤,一片片撕裂下来的时候,猛然惊觉,自己早就与魔同行,万劫不复。

而如今,为何方弩要以生命为代价,企图唤醒她呢?

不过徒劳而已。

那便亲手毁灭吧。

如果可以,整个世界都拉来陪葬。

“阿钰...”他好似还有话要说。

可那杀红了眼的方钰,就是不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

“为什么!”她依旧沉浸在方弩以生命为代价来阻止她继续残害这件事,满心满眼的背叛感,完完全全占据着主导地位。那血流的速度极快,不一会儿,那破败不堪的石板路上,铺满的稻草早已沁成一片血红,在黑暗的环境里,宛若无底深渊。

咆哮着,怒吼着,任由着情绪宣泄。

“钰......”方弩已经失去力气,任由自己瘫在自己紧紧抱住的方钰身上,这是他最后的发声机会了。他究竟想说些什么呢?

那生命流逝的姿态,那么触目惊心。这下,阿钰怔住了,她究竟做了什么?和魔鬼签订契约的那晚,也默认了要付出惨痛的代价,而这个代价,不过是如若活着,也永远摆脱不了那绵绵不断的恨意,如此扭曲的人,早晚失了智。而她早已做了决定,等大仇得报,将头也不回自愿自觉地跳入地狱。

而现在,孤单落寞的感觉,从来没有如此真实强烈。

“钰,能死在你手上。我很开心......”方弩终于说出完整的、生命中最后的一句话。然后,他终于露出一个坦然而满足的微笑。

原来,不是护我,而是求死,而且是只能死在方钰手上。

不光是阿钰,连躺在地上的我,都清晰听见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震撼感。若恨意已经完全支配了阿钰,我便成了她生命中的全部。每一分每一秒,都用来恨我、怨我、报复我。

恨我恨得,连阿弩都嫉妒我了。

方弩无数次有过一个可笑的想法,如果阿钰也这么恨他就好了,像恨方槐一样,无时无刻地骂她怨她,而那恨意到了极致,和爱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见方钰如何对我,那丧心病狂的癫狂状态,依然是已经切断了自己所有的后路。而方弩尚存对未来的希望,根本就是痴心妄想。如果这样,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而死于方钰的手,不过是他最想得到的奖赏,让她认认真真的看着他,手起刀落,浪漫至极。哪怕仅有片刻的关注,也是偌大的恩赐。

所以在方弩死前,最终还是说出了那句话。方钰点燃了方弩的爱与欲,如今由她亲手终结,倒也功德圆满。

“我在....我....”

“噗!”方弩喷出一大口鲜血,是再也挤不出一个字了。

“我猜,他想说他在地狱里等你....”我剩半条命,还要好心地替人将话说完。

不过是因为,这话,是我也想对某人说的。

有的人,生来就是要毁掉得不到的一切。

而有的人,生来就是要得到一切,然后再一一失去。

假如是你,你会选择哪个人生?

可能有人会嗤之以鼻,为什么偏偏要在里面选。就不能有中庸一点的、平和一点的选择吗?能知足常乐,绝不患得患失。

寻常人自然是可以,可我是恶鬼投胎赎罪啊。我的新人生,从来就没有平和一说,无论你如何卑微,总能被侵袭趁机而入。当然,无论你如何风光猖狂,也终将难逃坠入厄运的结果。

对这,我早就看破了。

替方弩说完最后一句话,我也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那方钰听没听到,如果听到了,作何感想呢?她拼了命去抢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光,而那始终心甘情愿将光亮让给她的人,终究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微弱光芒,彻彻底底地凉在他的怀里,而刺入那尖刀时的狂怒,或许早就消失了。

这死一般的寂静,能不能让她在恨我的空隙中,短暂地思考一下人生。为我这一枚恶鬼而活、而消亡,真的值得吗?

可是你和我一样,也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我腹部和双腿的鲜血,潺潺流出。我不禁回顾这一生,倒也精彩。可当一生的回忆如走马灯一样播放在自己眼前时,来来去去不过是那曾经温暖过我的心的人。当然,包括此时此刻,还在我身边的阿钰姐姐。无论她如何疯魔,她曾经的陪伴治愈,就算是装的,也装得那么真实。

大概是回光返照了,我竟然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

庙宇败坏,神像也变得诡异起来。如今我如一尊血人,静坐在那神像跟前,神魔两道,台上象征着美好和正义,而台下的我,是阴暗不堪的代言人。虽说正邪不两立,但如今看来,倒也达到了一种惊人的平衡。

就这样吧,死在这儿,他日化作一副白骨,也颇有几分魔幻的教育意义。

“瞧,这便是被这山神,镇压的妖魔,骨骼虽不惊奇,和常人无异,不过是浅薄伪装而已。人啊,还是得行善积德,不然,总有那英明神武的神,来回收你的命的。”路过的大人,估计会这么和自己的小孩说,语重心长地,瞎说八道。

在神智终于要落下黑幕之时,我终于听到了一个声音。

是呜咽抽泣,是哀怨咆哮,是嚎啕大哭。

无论方钰如何被欺凌忽视,那铺天盖地的委屈感袭来,不过换来要以牙还牙的咬牙切齿。她从来没有,因此而哭过。

哭有什么用,有仇就要报,欠你的就要讨回来。这是她一直信奉的人生信条。

可是如今,看着方弩失去灵魂地躺在她怀里。那泪水却像是疯了一般,叫嚣着、拼命的涌出来。随后,就连意志坚定如她,都无法控制自己的动情大哭。

哭什么呢?懊悔?孤独?还是失去爱人的疼痛?

我已经没力气去猜。

“方槐。”终于,她唤了唤我的名字,突然有一个错觉。叫我的不是那疯了的方钰,而是那个对自己爱护有加的温柔姐姐。

“我常常有一种感觉,就是你好似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而其余的人,不过是来衬托你的。哪怕我们如何挣扎,不过是循着既定的轨迹,去完成成就你的宿命。”她从未如此冷静,发表着骇人听闻的觉醒言论。“越是这样,我越想要挣脱你。回过头来才发现,挣脱你,便是我一出生就被指派的任务了。所以,最终我还是上当了。”

“原来我,也可以有自己的人生。”她抚摸着阿弩冰冷的脸庞。有些顿悟,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可是,如今,我觉得好累了。”

“可你告诉我,我有放弃自己人生的权利吗?”她似疯非疯,眼神转动着奇异的光。她所说的,不无道理。这个世界,不过是我的一个惩罚而已,所有真有人,躲在光的背后,奋笔疾书,写着我人生的剧本,很多人很多事出生或发生,说到底也是剧情需要。

我十分惊讶,为何她能说出如此超脱的话?

而那窥探了真相的人,恐怕也不能被留在这个世界上了。

“试试便知。”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她。她已经有了结论。

只见她掏出一个火星子,随手一丢,便冒起了熏人的烟。

我就说吧,那一地的干草,总不会是要让我躺的舒服一些吧?

我们三人,从一开始,就要殒命在这个破庙里。葬身火海,倒也合理。当一切都被烧成那风一吹就四处消散的灰烬,才叫做真正的毫无踪迹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如此,也可怜了这方破庙,要和我们三个一起陪葬了。

刀扎、腕骨、毁容、火烧。如此酷刑下,我这条烂命,在弥留之际,细数着我受过的刑罚,不多,但也绝不算少吧。如此,能不能抵消一些我所犯下的罪孽呢?可回归主题,我所犯的罪孽是什么,我依然毫无头绪呀。难道真的要如此反复18次,才能让上面的人恩赐我那本该属于我自己的回忆吗?愤怒,愤怒也没有用。

身体上的疼痛只是一方面,而心灵上的击打,才是真正的让我神智溃不成军的关键。亲人背叛,爱人别离,一心为民,却为民所反。如今落魄至此,残破地躺倒在一片火光中,这样一来,总会让人不自觉的怀疑起人生。如果人生到头来就是一场空,那我为何还要拼命地活着呢?还得生生活个十八次。好无望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