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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书吧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我在地狱好忙 > 第15章 谢谢你 但我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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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要我们如何?”8787终于忍不住开口,本来浑厚磅礴的声线,变得虚弱颤抖。忐忑不安。爱人在旁,却无力守护的无奈,再次涌上心头。

“生前犯罪,堕入地狱。死不悔改,违背地狱森严规矩。现在拒绝投胎,挑战天纲伦常运行法则。罪加一等。如此狂妄猖狂,自然得接受惩罚。”那人平淡地列着罪名。

“要罚便罚。”那两人,异口同声。

“还能如何罚?”我小声嘟囔,也是在虚心求问抱着我的那人。该不会,真的如我想的那么黑暗吧。要是这样,谁也不要阻止我,以生命或任何代价,和这里斗争到底。

“自然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永恒地,虚无地存在。不死不灭,不言不语。”他一字一句,地狱使者般冷漠地宣判。无情和绝望,萦绕在我耳边。那气息吹得我耳根子发痒,但是话语内容,字字锥心。爱人咫尺,却永远无法触摸,这的确比传统的棒打鸳鸯,来得更残酷一些。

“好。”尊者淡淡吐出这一个字。然后缓缓抬起手来。

所有人都不敢动弹,所有人都不敢呼吸。

只见那人抬起手来,那宽大的衣袖稀稀拉拉。诡异得比划着,好似在画出什么恶毒的符咒。我知道,他在写,这个故事的结局。他的确有这滔天的权利,可以制定投胎的方向,也可以关上一个灵魂逃生的大门。

猛地。一束诡异的光芒从他的袖口飞射出来。在黑暗的半空中,以一种扭曲蜿蜒的姿态,划破漆黑,所过之处,都被短暂地照亮过,然后陷入更深层的漆黑。最终,毫无意义地,光芒落在那,等待五雷轰顶的两人身上。还好,还好是两人,我心里想。如我所说,只要一起,便绝不是悲剧。

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时间仿佛停滞了。

光秃秃的树,枝桠斑驳。渡鸦啼哭着,鬼影扭曲着,风声,都变得凄苦起来。我已无力瘫软,眼眶却涨地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流出骇人的血泪,然后沾污那人,洁白圣洁的衣裳。无论穿得多么洁白,心都是黑的。我不禁咒骂这些沆瀣一气的当权者,将死沉沉,硬邦邦的规矩,当作尺,又如何能精确地丈量罪恶和爱呢?荒诞至极。

有反应了。我在一旁,受人限制,望眼欲穿。

那两人的指尖,脚尖,逐渐失去颜色。变得冰冷,僵硬。如凌烈寒风吹过,一切活物,皆被冰封一般。

那石化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

脚不能动了。

手被硬生生分开了。

手也不能动了。

身体不能动了。

直至僵硬淹没脖颈,他们的眼里,也始终只有对方。

想将对方留在心里,刻在脑海里,藏在眼睛里。然后,变成石碑,一动不动。

然后,两尊石鬼升上半空,缓缓拉开距离。形态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一分一秒过去,已看不出原来的神情姿态。而取而代之的,是如凶兽一样,威严地,冰冷的。

没错,他们变成了一对石狮。那人间用作看门,镇宅,辟邪的无聊物件。分别,坐落在这块鬼来鬼往的投胎之地的殿外大门,我们来时,那仪仗队疯狂扭曲舞动的地方,一人一边。不对,一狮子一边,虽然只是一扇大门的两个方向,却仿佛隔着浩瀚宇宙。他们在那,一动不动的,灵魂是否还藏在里面,石狮子又不会说话,我又怎么知道呢?

一时间,鸦雀无声,好似连干枯的树枝,也停止摇晃了。

我猜大家和我一样,都忘记了呼吸。

胸腔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吐不出,吞不下。我想跳起来骂那所谓的“话事人”“行刑者”,但我知道他一挥手,我便能变成那两尊石狮子嘴里含的一颗石珠子,动弹不得。更何况,我还被那“老相识”白衣上级,狠狠抱住挣脱不了。

四肢被禁锢,血泪却决堤了。我不知是为他们感到悲伤,时隔那么久才重逢,便只能各立一方,永远无法触碰。还是该为他们感到开心,毕竟这样,他们就能永生永世永不分离了,永远站在彼此的对面,深情对视,互为庇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对儿”,只不过是,一对石狮子罢了。

那尊者,缓缓收手。眼眸闪过一丝好似叫做“悲悯”的光,然后转身,脚步平稳地离去。那步履声,一声一声,啪嗒,啪嗒。如丧钟敲响,震慑得人低头退步。

啪嗒,啪嗒。

滴答,滴答。

从我空洞眼眶流出的,骇人血泪,一滴接着一滴,滴落在那人的洁白衣裳上,晕开了娇艳而残酷的雪莲花。他见到,竟然缓缓地,松开了手。

我失了他的支撑,整个人毫无力气地跌坐下去。艰难地抬起头,却对上他惊愕的面容。

怎么?从没见过如此面目可怖的鬼吗?

“我以为你,你早已没了心。但你,却为别人至此。”他一字一句,呢喃自语,好似他从一开始,便认错了人,我根本不是他那个无情冷血背信弃义的“老相好”,不对,“老相识”。

而我。根本无暇去理会其他人的感受。我的全身器官和感官,已经被一股巨大的无力感淹没。是我,多管闲事了。

为了一己私利,就为了在这地狱,闹出点动静。便自作主张,去诱导8787下定寻找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决定,好死不死,还找到了。而如今落得如此下场,却是我根本没有意料到的,我无法承受的结局。

好悲凉的命运,好无情的当局。好自私却无能的自己。

我勉强支起身子,用残余的气息,将魂魄拼拼凑凑。然后摇摇晃晃地,垂头丧气地,往那两尊狮子走去。

好黑,这个地方在那些白色衣服的当权者的映衬下,更加地黑暗。众鬼回过神来,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震慑,支支吾吾,飘渺散去。刚刚还恢弘得振奋人心的场面,瞬间变得破败而虚无。

也对,他们无情地坐落在那儿,不死不灭,一动不动。生命仿佛消散了,那只是两尊没有生命的没有意识的无情的石碑。是相爱的两个人,存在过的唯一证据。这对于在这儿日日赎罪,不就求一个轮回重生的机会的众鬼来说,是最恐怖的惩罚了。他们当作无事发生,悄然散去,是为自保,是无能为力。都是剩下最后一口气的魂魄了,要拿什么,去和那高高在上的判官对抗。

而我,我什么也不怕。

对哦,我也是求个死啊。这样倒也痛快,就怕我的魂,其实还禁锢在里面。无法动弹,只能看着日日夜夜,鬼来鬼往,直至苍穹幻灭,宇宙爆炸。我和那哀怨的爱侣,同也不同。他们有彼此,而我,孑然一身。

但,我哪里顾得了那么多了。

这段路,比过完了一生还漫长。没有人阻止我,没有人理睬我。

终于,我站到了那座石狮面前,残酷的是,我已经认不出,哪头狮子,是由哪个灵魂变成。我唯一能做的是,跪倒在它们面前。先是让血泪肆意流淌,然后趴在那冰冷的石上,企图等那狮子,动一下,哪怕是,只是一下。可是,石狮子,又怎么会动呢。

下一秒,我又像发了疯一样。拼命地踹打狮子,好似企图将一具已经凉透了地尸体,硬生生打活那样。只是徒劳,在场每一个人都知,包括我。

我只是,不死心。人命关天,我们害了人,做了恶,便来到这地方,为我们所犯下的种种付出惨痛的代价。而我们的魂魄,在这儿,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自尊和权力,生杀大权,在上面的人弹指一挥间,这些那些,我都认了。我只是难过于,那些人,根本连听我们说一句话,求一句情的工夫都没有。

机械,冷漠。

这地方,根本不容许一丝儿的情绪和思想觉醒,或许是,是我们这些恶鬼,根本不配。

愤怒,悲怆,怀疑,又无力,所有情绪如排山倒海,将我淹没。理智在那么一瞬间,崩了盘。我趴着趴着,好似失去了所有意识。

可惜,悲伤只是暂时的。这地方,我逃不掉,也掀不起一丝儿的波澜。我擦干眼泪,还得继续受罚,然后拿不灭的意志,继续不断地被凌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我对我自己种下的恶果,一无所知。所以我,受罚是为了什么?呵。

就这样吧,也让我石化算了。我一无所有地来,也让我,悄无声息地离去吧。厌世情绪,一时间拉满了。不知何时,我已经被那些白衣上级,拖开了。

回过神来,我已经整只鬼,趴倒在那尊者面前。睁开眼睛,可以看到他地鞋尖,指着我地鼻子。犹如利刃刺喉,犹如万箭穿心。塞满整个肺的不甘心,从喉管,直冲天灵盖。

强撑着全身力气,站了起来。

那人眼眸低垂,毫无情绪。似乎刚刚发生的一切,通通和他无关。

我向他走去,好奇怪,我情绪复杂得要命,却唯独没有恐惧。

走到他跟前,我没有停下来。走到他面前,我没有停下来。

直到,我与他的脸,快要贴上了。我才驻足。

而他,俨然不动,仿佛我只是一缕气息,可有可无,对他造不成任何影响。我知道的,我也只是一只鬼而已。而我的生杀大权,也在他手上。可是又如何,这口恶气,我实在是无法自我消化。

“怎么样?爽了吗?”我开口,气息一点一点地吐在他的脸上。去吧,去无礼地挑衅他,激怒他,别真把自己,当作不悲不喜,悲悯众生地神佛。

“弹指一挥间,便主宰别人的命运的感觉,爽吗?”其实在场的大家,包括我,都知道,我除了言语攻击,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提防的杀伤力。

“照规矩办事而已。”谢谢你,还和我解释一句。

“原来,这偌大的无间地狱。规矩是老大,你们只是走狗。”

“走狗?倒是贴切。”他猛地,睁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从他出现到现在,第一次,眼睛的睁开幅度,如此之大。和我们空洞的眼不同,他的眼睛熠熠生辉,那剔透的眼眸。散发着净化心灵的目光。“众生之下,各司其职。其根源,只是维持宇宙,正常运行而已。我说天道轮回,一切都是早已注定,你信吗?”

那惊人的气势,那淡定的语气,若不是我被愤怒冲昏头脑,换做平时那个“识时务”的自己,早就退到一旁,低眉顺眼。这次,我决不退缩。

“注定个屁。剧本都是你写的。我们不过是你们笔下,可笑的小人物。”

“的确有剧本,执笔人。是你自己。“话如梵音,声声入脑。

我的头,开始痛了。可恶。原来念经,真的有镇邪灭鬼的作用。

“1024。”

“你罪孽深重,所受刑罚,将是其他人的千倍万倍。而如今看来,倒是要将这地狱翻了天。”

“切。”那又如何。我死不悔改。我都不知道我错哪儿,有什么可以悔的?

“那就现在去吧。”

“?”去哪儿?难道是?

回过神来,我已经被那些戴着面具的白衣上级,押着走开了。

其中一个,是他,他的气息,总是让我轻易就识别出来。

“即刻进入轮回,十八生,十八死。这里是地狱没错,但我想说,有恶魔在的萦绕的人间,比地狱更恐怖千倍百倍。人间炼狱,才是你真正的归宿。”话音一落,我了然了。

看来这地狱,真的容不下我了。早就被那人提前告知过的我,虽说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还没接受这个现实。现在,我跑不掉了。

也罢。这地方,我算是待腻了。

但谁又能保证,我即将去的地方,是更好的地方呢?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

便站在了悬崖顶端。乌云密布,寒风呼啸。不知何时起,我身后的白衣上级,只余他一个人了。我们二人,站在山巅,足尖抵着峭壁,往前一迈,就可开启新生。哪怕是,悲惨至极的一生。

一言不发,我便想跳。

“等等。”手被那人拉住。

我一回头,便撞见了他,再也不掩饰深情的眼睛。忽然,脑海中如走马灯般,闪过许多许多画面。有好多张脸,有好多缱绻的话语,上一秒深情缱绻,下一秒就血肉模糊。原来人在濒死,真的会有记忆回闪,只可惜,太零散了,我拼凑不起来。但我能清晰的看到,那众多的脸庞里,有他。那深情的注视,就和现在一样。

“嗯?”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头痛得要命。

“阿槐,我们,那里见。”他在我耳边,唤出我的名字,虽然风声很大。但是他的话语,穿透一切。我,能在新的人生里,再次见到他吗?

“你说什么?”我话刚出口,就被他,狠狠推了出去。

悬在半空,失重感将我湮灭。恍惚间,我看到他还没来的收回去的手,和眼角若隐若现的泪。尽管你藏得很努力,但我还是看到了。

那滴泪。是为我而流吗?

假如是,这便是我宛如新生儿般,在这里混迹了千百年后,为鬼一生,最惊喜的礼物了。原来我,并不是一只,若有似无的孤魂野鬼而已。

原来也会有人,为我流泪。

想到这,我停止了在高空中无谓的挣扎。眼眶蓄泪,但是嘴角带笑地,缓慢张开双臂,犹如再一次,从一个地狱,跌入另一个地狱那样。而这次,我带着期待。

期待着,在新的人生里,清清楚楚地找到自己,然后也,找到他。

或许这次,我可以不做出辜负大家的事,我想要的大团圆结局,能不能在注定的悲惨人生中,实现哪怕一秒。

我会努力的,我默默下定决心。

无论迎来怎么样的人生,我绝不再,做那要下地狱的恶人。

将我处置完毕,地狱里的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该投胎的投胎,该受难的受难,该哀嚎的哀嚎。那队浩浩荡荡的执法团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哼,不过是躲在某个阴暗的角落里,制定折磨人的法子罢了。

唯一不同的,是那地狱通往人间的投胎大门边,多了两尊石狮子。一只神情威武,似是有气吞山河的侵略性。而另一只,面容狡黠,好似心里谋划着什么,好似狐狸般狡猾。他们遥相对望,眼里充满难言的情愫。

从今日起,他们将生生世世,年年岁岁相伴,除非天崩地裂,世界毁灭而重生,他们永永远远地,再也不会分开了。仔细地看,那狮眼,好似闪过氤氲的水光。是泪水吗?是余下不死不灭的漫长时间里,还能互相陪伴的庆幸感吗?不知道等众鬼散去,轮回道陷入停滞的黑夜时,其中一只狮子,是不是会偷偷地,钻到另一只的怀里,用冰冷如石头的身躯互相取暖,长长久久地,互相依偎呢?

嗯,我猜会的。

要小心,不要被别人看到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