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适的旅行让时间过得飞快。
当阿什卡尔走出车站,目光扫去,一眼便瞧见了那辆前来迎接自己的家族地行车。车旁,站着祖宅的管家之一。
管家在看到阿什卡尔的瞬间,脸上堆起的笑容里隐隐透着一丝紧张。
可在阿什卡尔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抿着嘴的善意微笑后,管家紧绷的神经也随之松弛下来。
因为这不像一个杀手的微笑。
阿什卡尔在家族中干的向来都是那些最为见不得光的脏活。长久以来,他早已习惯了周围人投来的畏惧目光,也从未觉得从事这些脏活有何不妥。在心底里,他甚至对那些双手“清白”的兄弟姐妹们,带着些许鄙夷。
登车后,这几辆从外观上看毫无二致的地行车,就像衔尾的老鼠一样在埃特纳大道上缓缓行驶。
埃特纳大道的两旁,建筑风格各异,且每一栋都美轮美奂。
那些点缀着精巧几何图案,又配以优雅马蹄形拱门的建筑,在光影交织间尽显高雅格调;而支撑柱上精心雕琢着人物故事的爱奥尼柱式,则以庄重华丽的姿态,承载着历史的厚重与文化的底蕴。
但在阿什卡尔的眼中,唯有那高瘦的教堂,以其直指苍穹的尖肋拱顶和五彩斑斓的花窗玻璃,才真正触动了他内心深处的审美之弦。
除了风格各异的公共建筑,沿途还错落分布着不少私人别墅。它们被精心漆成了清新的绿色、纯净的白色、明媚的黄色,每一栋都独具韵味。而且,它们的阳台都种满了娇艳欲滴的鲜花,这些阳台在头顶上方交织形成了一条如梦似幻的空中走廊,
地行车在一幢气势恢宏、横亘整个街区的玫瑰色大楼前缓缓停下。
这幢大楼宛如一座梦幻城堡,其屋顶别出心裁地全然采用澄澈明净的蓝色玻璃打造。如果住客于内部抬头仰望,会感觉自己似乎站在真正的天空之下。
大楼的大门之外,一块独具匠心的招牌熠熠生辉。其上,“玫瑰酒店”几个大字以金色金属精心拼就,每一笔每一划都流淌着艺术感——据说,这些金属都是价值连城的精金。
这里,正是他们家族的产业。不过,大楼内部并不全部对外开放,其中的好几层只有家族成员才能进入,每一位家族成员在这里都拥有一间专属套房。
阿什卡尔所看到景象并没有分散他的半分注意力。那双老练深邃的眼睛,犹如精密的扫描仪,将酒店周遭的情况尽数收入眼底。
他敏锐地察觉到,光是大门附近就至少有三十位身手不凡的好手散布在四周。
他们或两两结伴,悠闲地在附近踱步;或慵懒地倚靠在铁栏杆上,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暗藏杀机。这些人行事极为张扬,敞开的外套下,随身携带的武器若隐若现,阿什卡尔相信,只需一丝风吹草动,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拔枪射击。
阿什卡尔刚下汽车的时候,有两个抽烟的人一度朝他的方向瞥了一眼,但在看清阿什卡尔的样貌后,他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随即迅速转移了视线,仿佛阿什卡尔身上有着某种令他们忌惮的东西。
看来,自己的名头并没有被遗忘。阿什卡尔想。
一行人步入酒店,大厅里随即迎上前来两名佩枪的侍从,他们身姿挺拔,步伐稳健,引领着众人进入专用电梯,并踏入一条宽敞而幽静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赫然矗立着两扇厚重典雅的大门,由真正的实木制成。一位端坐在门旁高椅的人在看到他们后迅速起身,向着阿什卡尔一家深深鞠了一躬,随后,他从怀中取出一把古朴而精致的铜钥匙,轻轻插入锁孔,伴随着一阵沉稳的声响,大门缓缓开启。
门内,是一个极尽奢华的套房。
宽敞的落地窗敞开着,轻柔的微风携着窗外那座精心雕琢的大花园的芬芳,悄然飘入室内。阿什卡尔信步走进套房,只见套间的内侧,两名训练有素的仆人正静候一旁,他们面带微笑,随时准备为主人和客人提供最贴心的服务。
套房起居室的家具全部是特别设计的。扶手椅硕大得宛如王座,沙发则似一艘长长的小船,又长又宽的大理石桌子,纹理精美,质感厚重,即便置于博物馆中,也毫不逊色。
当你看到从花园里款步走来、热情欢迎他们的皮诺·斯克拉伊沃克后,就知道这些奢华而独特的家具其实被打造得恰到好处。
这位伯爵站着的时候,魁梧的体型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头颅恰似一头雄狮,花白且浓密的头发蜷曲着往后梳理,每一个卷都打理得非常精心;深陷的眼窝里,镶嵌着一双冷峻湛蓝的双眼,据说,这是古老征服者血脉的象征;他的面颊肉非常饱满——这是一个精挑细选的好词,实际上,他的敌人通常称之为满脸横肉;那张嘴,因过分单薄而透着一股冷酷无情的气息,嘴唇上方,修剪得当的胡须为他增添了几分威严;他的鼻子大得惊人,犹如一根特大号的钉子,将五官巧妙地固定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极具冲击力的面容。
皮诺拥有一副帝王般的外貌,但他的手看起来像两把斧头。
这绝非一双养尊处优的贵族之手。它们宽大且粗糙,布满了岁月的伤疤,每一道伤痕都是过往血雨腥风的见证。手指粗壮有力,仿佛蕴含着无尽的力量,一看便知是习惯于在各种血腥勾当中摸爬滚打。
事实上,阿什卡尔也有一双与之相似的手。
皮诺满脸笑意,眼中满是慈爱,他张开双臂,紧紧拥抱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
接着,又以极其绅士的姿态,轻轻与阿什卡尔的妻子贴了贴脸颊,而后,他又将小卢西亚诺温柔地抱在怀里,亲密地互动了好一会儿。
待阿什卡尔的妻儿离开了房间,祖孙俩踱步至花园中,在芬芳四溢的花丛旁悠然坐下,一边细细品着没有一丝异味的茶水,一边惬意地聊起了天。
“阿什卡尔,你生了个极为出色的儿子,我打心眼里为你感到高兴。”
“看到您身体康健、精神矍铄,我也满心欢喜,祖父!”
伯爵听闻,爽朗地笑了起来,那笑容里竟透着一丝慈祥。
“知道吗?我最欣赏你的地方,便是你的诚实,尤其是在我面前,你始终坦诚相待。”他挥了挥手,示意仆人全部离去,“在昆图斯,贵族和帮派用酷刑逼迫人们诚实。教堂里的神父借着神明的名义哄骗人们诚实。可唯有在家庭之中,在亲人之间,诚实这一美德才能自然而然地实现,无需任何手段去强求。”
“祖父,我向您保证,我永远不会欺骗您。”阿什卡尔恭敬地说。
“我知道,阿什卡尔。所以,今天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关系重大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