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打不掉。
红花入了肚，除了最开始的疼痛，孩子依旧安安稳稳的待在沈清禾肚子里。
温之玄惊疑不定。甚至想要用灵力强行把这孩子拿出来，可是没用。
那孩子仿佛在沈清禾肚子里生了根，任何外力都无法将之剔除。
沈清禾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却松了口气。
“看来这孩子舍不得我们，注定要来到这世间。”她脸上露出笑容来，温柔的抚着自己的肚子，“之玄，我们应该顺应天命。”
温之玄神色复杂。
不对。
这不对劲。
凡胎不到出世，是没有魂魄的，非常脆弱，甚至于就连孕妈妈情绪不稳定都可能导致流产。
沈清禾喝了那么大一碗红花汤，孩子绝对保不住。
除非这孩子非凡人。
温之玄心头猛跳，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姜书渺来看看。
他直接去太学门口守着，远远的看见背着小书包的姜书渺和沈叙白温易成出来。
“郡主。”
两个小家伙迈着小短腿跑过来。
“爹爹（姐夫）。”
姜书渺：“你找我？”
温之玄让两个孩子先上马车，低声同姜书渺说了沈清禾的情况。
着重强调，沈清禾这胎可能非凡人。
姜书渺摇头，肯定道：“神仙转世时魂魄是完好的，不需要提前在母体中养魂，如果是仙胎，我不可能看不出来。她肚子里怀的，就是凡胎。”
温之玄皱眉。
“那为何打不掉？”
姜书渺淡淡道：“你知道什么叫天命不可违吗？”
温之玄一颗心跌落谷底。
“你是说，清禾她…”
姜书渺语气喟叹，“我早说过了，你俩是错缘。强行结了婚契，会有业果的。易成的命格，以及现在这个孩子，都是她执念所得。孩子生命力顽强，可能是感受到母亲的不舍，所以不愿意离开。”
温之玄皱眉。
他是玄门之人，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若是搁在普通人身上，这说法确实荒唐。但他本就来自异世，却还能在这个时代留下血脉，已然是个奇迹。
沈清禾能凭着主观毅力决定腹中孩子的生死，倒也不是不可能。
“也就是说，得清禾自己主动放弃这个孩子才行？”
姜书渺点头。
“她若舍不下，必死无疑。”
温之玄沉默。
车上的两个孩子探出小脑袋来，“爹爹。”
温之玄回神，“多谢郡主相告。”
他微微颔首，上了马车。
姜书渺看着离去的马车，费解的喃喃自语，“情爱真的就那么让人着迷吗？姓温的对她也不怎么样，她怎么就非得一条路走到底呢？”
芙蕖和浅鲤对视一眼，表示不懂。
作为修仙的妖，飞升才是她们的终极目标。
长生不老不比男人香么？
但有些事没法讲道理，无论温之玄如何劝说，沈清禾就是认准了这孩子跟她有缘。
男人永远无法和一个母亲感同身受。
或者说，受孕的母体会不知不觉的受腹中孩子控制，本能的护崽。
沈清禾的人生有太多缺憾，如果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那至少她的婚姻便得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圆满。
这也是她的执念所在。
姜书渺无法理解，但她选择尊重。
温之玄劝说无果后，也放弃了，专注政事。
谯郡那边闹得厉害。
洪德帝知道世家沆瀣一气，派姜知许过去，本意是震慑，让他们安分些。
可被触及利益的世家怎肯放弃？
于是很不意外的，又打起来了。
得亏前两年剿灭西北一干世家，充盈了国库，否则军饷都拿不出来。
调兵遣将那是姜知许的老本行。
闺女说了，他是长寿的命，他便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不服就打。
洪德帝十分窝火。
“这些个世家大族，仗着有钱有粮又有兵，就不把朕放在眼里。动不动就联合起来威胁朕，迟早有一天，朕要废除私兵制。”
温之玄听着，不置可否。
养兵需要钱。
世家大族数十代积累，比皇帝都有钱，当然猖狂。
想要瓦解世家，循序渐进是不够的。
还是得来一次大清洗。
但这样一来，也容易动摇国之根基。
最好是他们自己作死。
比如仗着自己资历深，威望重，轻视才四岁的小神女。万般手段用尽，然后遭天谴。
他想到那天在神明台上的众大臣。
就阮荣平那老狐狸，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善罢甘休。
毕竟是被姜书渺盖章要死的人。
老东西肯定要反击。
阮荣平的反击来得很快。
谯郡一干世家拒接朝廷政令，自持祖辈功勋，就差在当地称帝了。对于姜知许，他们也不放在眼里。
他们收到了京城递来的消息，尚书令阮老已经找到对付那所谓小神女的办法。只要把姜知许困死在谯郡，然后联合各地世家，直接废帝。
俗话说，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
既然皇帝不听话，那就换一个。
阮荣平原本不打算和姜家撕破脸，毕竟姜家世代从武，就算嫡系子弟死得差不多了，还有不少亲朋部下，都是武将。姜书渺那个小奶娃，又着实有些本事。
和姜家对着干，没什么好处。
若能拉拢，那自然最好不过。
世家同气连枝，共享富贵不好么？
偏生姜书渺那个小奶娃不识抬举，仗着神女转世就无法无天。
真以为凡人对神族半点了解都无？
世家虽不像姚家那样以神明信徒自居，累积声望，但多少还是认识一些高人的。
姜书渺不过四岁，号称神女却始终未能得道飞升，必有软肋。
阮荣平精心布置了许久。
然后这一天姜书渺在回家的路上，就遭了算计。
今年开始，她上下学都没让父母接送，身边雷打不动的跟着芙蕖和浅鲤。
听说西街新开了家烤鸭店，小家伙喜欢吃，散学后就绕路准备去买。
转过主街，周围的人忽然就消失得干干净净。
芙蕖立即察觉不对。
“有阵法。”
浅鲤也如临大敌。
玄门阵法克妖，她们已经感觉到肺腑剧痛，妖力正在溃散。
姜书渺一抬手，将她们收进乾坤袖中，面不改色的朝面前的墙走过去。按住其中一块青砖，狠狠一捏。
墙体碎裂。
天空雷鸣轰响。
这是玄门阵法引来的天雷。
姜书渺抬头一瞧，咧嘴笑了，目光灼灼，很是期待。
天雷凝聚，自上而下朝她劈来。
姜书渺：“…”
她瞪大双眼，非常嫌弃。
“就这?”
还以为能再次免费淬个体，结果连挠痒痒都算不上。
她撇嘴，不想玩儿了，直接伸手一接。
没错，让修仙者畏惧的天雷，就这么被她接住了。
闪电在她手中化成一条长鞭，朝着四方扫过，玄门天罡组成的阵法瞬间碎裂。
周围场景变了。
荒草萋萋，孤坟森森。
姜书渺已经闻到了血腥味。
“挺能忍的，被阵法反噬的滋味，好受么？”
空气中有数道气息波动，静默一会儿后，一个声音阴恻恻响起，“小女娃，别太得意。”
“别跟她废话，摆阵。”
姜书渺面不改色，“我给你们一个机会，供出幕后主使，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一些。”
“大言不惭。”
空气骤然紧缩，冷得刺骨。
罡气入刀，缠住她的脖子和手腕脚腕，强光化利剑，直刺她丹田而来。
这是想摧毁她的魂魄，好吞噬她的神力增长修为。
又是一群邪修！
姜书渺怒了。
“藏渊！”
眉心青色光芒乍现，藏渊冲天而起，剑气如虹，呈横扫之势。
玄灵大阵顷刻碎裂。
天光终于亮了。
几个布阵的道士纷纷倒地，吐血不止，满脸骇然。
“怎、怎么可能？你到底是谁？”
姜书渺眉心青莲熠熠生辉，手中藏渊杀气腾腾。
“要你们命的人。”
八个老者均面色骤变。
“不、不对。神仙转世不可能还有神力，就算有机遇，未飞升前也都只是凡体。你还不到四岁，怎么可能破得了上古大阵？”
若非时机不对，姜书渺都想翻白眼。
“前不久我才在皇宫摆了时光回溯之阵，怎么，雇你们来的人没告诉你们吗？”
八个人都是玄门高手，对上姜书渺却只有被秒杀的份儿。
其中有两个青年，丹田已经破碎，看她的眼神跟看鬼一样。
“你既有如此神通，为何还滞留凡间？早该飞升才是。不，你不是神，是妖，大妖！”
其他几人也都纷纷色变。
姜书渺这次是真的切切实实翻了个大白眼。
“你们真的是道士？难道不知道，妖附身凡人躯体会被遏制妖力？”
众人皆沉默了。
有个白发老者眼尖，看见她手中剑凝聚着神力，骇然道：“这是上古神器，你、你如何能驾驭？”
废话。
姑奶奶我的本命剑，除了我，谁都碰不得。
姜书渺没耐心了，奶凶奶凶威胁，“快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来对付我的？再不说，我直接让你们神魂俱灭！”
除了丹田碎裂快要死的那两个青年，其他六个齐齐打了个寒颤。
“神不能伤害凡人，否则必遭天谴。”
姜书渺冷嗤，四岁的孩童，稚嫩的面容，眼神却冷的刺骨。
“那你可太高估神族的德行了。”
神族才不管凡人的死活。
凡人灭绝了他们更高兴，然后就可以霸占大地，夺取所有山川灵脉之地。
众道士：“…”
“你们不说，是觉得豢养的那些妖能将我吞噬了？”
白发老者瞠目，“你…”
姜书渺一挥剑，破空声鸣，四周环境又变了。
她站在空地上，被耸立的高山包围，凌寒的气息包裹着强大的妖力，寸寸皆是杀意。
得亏是早就把那两只小妖收进乾坤袖里了，否则这会儿灵魂都能碎成渣。
看来那些人对她的实力是真的不怎么了解。
估摸着只以为她是天上某个不起眼儿的小神女。
否则也不至于这般不自量力。
不过她也挺意外的。
这几只妖——九婴、吞天蟒、九幽鬼狼，玄阴冥蝉，全都是上古大妖。
当年神魔大战，这几个可是妖王最得力的下属。
还以为都死了呢，结果都隐匿在凡间。
看来是借了哪家功德之光掩盖，难怪这么久以来她都没察觉。
对付她的人是世家没跑了。
累世功德，凡人阳气，才能将他们的妖气掩盖。
“青莲圣尊！”
吞天蟒已经认出了她手中剑，自然猜到了她的身份，吐出长长的蛇信子，声音凌冽森寒。
“当年神魔大战时我被你剑气所伤，没想到你现在转世成了个小娃娃，哈哈哈，好，好得很！”
九婴九个脑袋眼球突突，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若是五千年前，我们可能还忌惮你，现在嘛，桀桀桀…”
“吵死了。”
九幽鬼狼烦躁的一嗓子吼过去，地动山摇。
玄阴冥蝉：“废什么话？趁她还未恢复，杀了她！”
它身形巨大，通体灰白，皮肤表面布满诡异的符文，双目如死水般无波，舌如利剑，直直朝着姜书渺席卷而来。
上古阴气最强的妖。
万鬼避退。
姜书渺面无惧色，小胖手一抓，准确无误的抓住它的舌头，藏渊剑气划过。
舌头被斩成数段。
玄阴冥蝉发出惨烈的叫声。
姜书渺早就在周围布下了结界，确保不会伤及结界外的一草一木。
九婴吞天蟒九幽鬼狼皆是一惊，而后齐齐朝她攻来。
九婴九个脑袋喷出灼热的火焰。
吞天蟒尾巴一扫。
九幽鬼狼伸出能抓碎魂魄的锋利爪子。
可能是她当年死得太容易，以至于这些妖卷土重来看见她转世成了个小娃娃，便觉得她不堪一击。
如果藏渊没找到，她应付他们可能还需要些时间。
现在嘛……
她飞身上空，青色的剑光劈成无数道。
斩蛇尾，削九婴的头，断利爪。
不过几息之间，四个大妖均被重创。
九婴九个脑袋只剩下一个，吞天蟒凝聚妖力的蛇尾断了，鬼狼的爪子被摧毁，蓝色幽光还在闪烁。
似乎是在哀嚎，或是祭奠。
姜书渺一手持剑，一手背在身后，虚空而立，周身金光笼罩。
混沌之神，威压四方。
“何人蛊惑尔等，胆敢在此埋伏于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