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的痛,经历第二遭。
谢安宁躺在榻上,听着产婆的指导,一下一下用着力。
因为力竭,眼前一阵漆黑,只隐约看见憧憧人影,围在床前说着什么。
但她听不太清,也看不太明。
只觉身子骤然一轻,挣脱了束缚,整个人轻盈漂浮如置身虚空,眼前出现许多她从未经历过的画面。
从女儿落水开始。
故事发生了匪夷所思的改变,那些让她痛怒交加的画面,不断从她眼前滑过。
谢安宁如走马观花,看了出戏折子,作为旁观者,亲眼见证了女儿,还有自己的死亡。
她看着榻上那个形容枯槁的自己咽气,心痛如绞。
面前景色开始扭曲,形形色色的人物飞快后退,再次回过神,已经到了一间陌生的书房。
天寒地冻,窗外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屋内已是点灯时分。
青年男人伏于案前,手持竹笔于宣纸上飞快写着什么。
他身穿一袭墨色锦衣,广袖长袍,腰束玉带,肩脊笔直,面色虽略带风霜之感,却没有这几次相见时的憔悴枯瘦。
这是……尚没有经历妻离女散,丧父之痛的王少甫。
但,他马上就要经历丧妻之痛了。
谢安宁不知自己此刻的经历究竟是怎么回事。
但她目睹了这个世界自己的死亡,也知道自己以性命为注设下的筹谋,当然也想看看结果。
狂风席卷,吹打着窗沿哗啦作响。
王勇入内。
此番回乡,王少甫没有带妻女,身边也没有女婢随行,奉茶伺候,成了王勇的活儿。
最后一笔收尾,王少甫放下竹笔,端起茶盏饮了口,道:“今儿初几了?”
王勇答:“初九。”
祭祖时日已过半。
京中来信已经断了几日。
王少甫伸手抚向心口。
见状,王勇劝道:“大人早些安置吧,明日又该忙上一天,您该保重身体。”
王少甫没有理会。
从离京开始,他这颗心就没放下来过。
究竟是大雪封路,送信的人遇到了波折。
还是,京城出事了?
窗外临近夜幕,天空阴沉可怖。
狂风暴雪声,似一头巨大的怪兽在怒号。
王少甫沉沉的盯着夜色,突然转身,“我不放心你们主母,连夜备车,明日一早我先行返京,你留下来等祭祖完成,护送几位族叔一起返京。”
祭礼过半,各种仪式也都办了个七七八八。
剩下的,由族老主持出不了错。
王勇没有异议,躬身应诺。
话音落下,窗外响起马蹄声。
凌乱无序,透着十足的慌乱。
王少甫心中莫名发紧,快速朝门口走。
来人是王武,他鬓发染雪,嘴唇动的发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台阶,“京城来口信,府中急丧,大夫人、……大夫人久病不治,于正月初二病逝。”
世界一片寂静,只有风雪哭嚎声。
王少甫一动不动的立着,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的禀告,面上没有丝毫表情。
庭院中几名下属皆屏气凝神,不敢妄动。
直到最后一点亮色褪去,天空彻底暗了下来。
僵立许久的男人身体晃了晃,被身后的王勇扶住,才没有踉跄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