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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比王家遣返原籍,三代后还能入仕,多少留有一线生机,姚家则要凄惨的多。

满门流放岭南。

从此,山高路远,罪人之身,可以说子子孙孙,再无回京的可能。

而这两家,都是王少甫一人收拾的。

曾被朝野盛赞为清润君子的王大人,一夕之间,成为心狠手辣之辈。

简直让人闻之生畏。

世族出身的官员,背后势力盘根交错,百年姻亲下来,基本上都有点关系,就算撕破脸,不是杀父之仇,都做不出这样的事。

动辄搞人全族。

这样得罪所有权贵的事,只有出身寒门的学子,孑然一身,不怕累及家族,被帝王选中,成为皇权手下的一把利刃。

总之,王少甫此番行径,让他积累多年的口碑,彻底崩塌。

不过,他已经离京,大概也不在意这些了。

接下来的日子,谢安宁感觉周围一下子平静极了。

没有每隔两日就到的书信,王越几个也不再时不时的央求她,捎点东西给自家主子。

一开始,谢婉还会在她面前提及父亲,后来,也不再提起。

时间一天一天流逝,天气越来越热,盛夏已过,即将步入秋季。

产期眼看就临近了。

姜翎月也是。

她们月份相差不大,都是孕八月,肚子已经尖尖隆起,身子笨重的很,没有之前的轻盈。

即便如此,她还是每天坚持散步。

多走动,有利于生产。

这是身边伺候的医女说的。

身体笨重,精力难免不足,半月前,手边大大小小的宫务,姜翎月都撂开了手,交由底下几个女官代为处理。

锦书锦玉,是第一批被提拔的女官。

姜翎月有孕,锦玉锦书是她亲近信任的人,她一时之间离不开,所以一直没有将她们外放出京,而是留在身边,做个副手,帮忙料理宫务。

除此之外,内廷叫得出名字的女官里,还有一个赵如意。

当日,姜翎月救下这位不堪受辱,愤而从教坊司跳楼的赵家女儿,等她醒来后,传她来问过几句话。

当时的赵如意,心如死灰,虽然还活着,但死志已存。

姜翎月宽慰了她几句,见她始终浑浑噩噩,便问她是真的打算去死,还是想为自己博一个锦绣前程。

如果是前者,她可以给她一杯斟酒,送她跟他的父兄们上路。

如果是后者,那就去内廷,从宫婢做起。

赵家六岁以上男丁全部被砍首,但六岁以下的血脉尚存,流放北地艰难,更是需要有人打点。

还有她的娘亲、婶母、族中姐妹,都在教坊司受苦。

听说从宫婢做起,也能有个锦绣前程,赵如意终于有了几分活气 。

姜翎月便随手将她放去了掌刑司做了一个宫婢。

于上位者来说,不过是顺心而为的一件小事,却足以改变一个人的人生。

高门嫡出贵女,识文断字,文采斐然,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

在人才急缺的内廷,赵如意很快崭露头角。

但她乃犯官之女,办差办的再亮眼,但哪怕是八品女官的身份,底下人也不敢封。

最后,消息传入姜翎月耳中。

她向来赏罚分明。

既然救下赵如意,那就是给予她新生的意思,过往已矣。

姜翎月亲笔封她为七品女官。

赵家遭此大难,是赵美人混淆皇室血统之故,实乃罪有应得。

没有将赵氏一族满门抄斩,还给他们留了血脉,已经是皇帝陛下宽宥仁慈了。

赵如意是个是非分明的姑娘,姜翎月曾让她去见过赵美人最后一面,彼时的赵美人知道自己连累全族,疯疯癫癫,无颜去地下见父兄族人,连死都不敢死。

见族妹进来探望,知道赵如意是姜翎月给赵氏一族留的最后一线生机,泪流满面。

她将自己所犯罪孽悉数告知,央求族妹将还活着的族人解救出来。

赵氏血脉不能断。

赵如意从来不恨皇权,她只想得到更多权利,把流放北地的弟弟接回来。

她一心博前程,如今一年不到,已至五品,等再升一级,便能自请离京外放。

至于那位在教坊司内,将她逼到跳楼的马平,似乎收了纨绔之风,正在家专心读书,颇有奋发图强,追逐美人的意思。

这对,在京城已是盛传的真爱。

一个不惧身份,不惧世俗,敢冒着大不韪,在贵妃面前为心上人求情, 即便对方曾入教坊司,也不离不弃。

另外一个,贞烈刚毅,女子最珍贵的品格,她用生命证明,现在更是内廷女官,受皇后娘娘看中。

两人在身份上,不再是难题。

若这对有情人,真的能成眷属,只怕在史书上也能留下一记美谈。

可作为当事人的赵如意完全不为所动,每每见到马平,绕道都要避开。

完全是避如蛇蝎。

有次,赵如意来禀告政务时,谈到内廷女官们的婚事。

锦玉跟沈从文的婚期,已经定下。

锦书,还孑然一身。

她们比姜翎月还大上两岁,前世,姜翎月死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们。

今生,一开始是想给她们寻个好归宿。

而现在,女子归宿已不单单只有相夫教子。

所以,在锦书表示不愿嫁人后,姜翎月便也歇了替她寻摸夫婿的心思。

其他女官们,要么是后宫出去的妃嫔,要么是宫婢升上来的嬷嬷,均还没有意中人。

倒是赵如意…

姜翎月问她跟马平是否好事将近。

闻言,赵如意当即肃了脸色,认真道:“臣同马平,此生绝无可能结为夫妻。”

她对马平的感情很复杂。

当众辱她的人,是他。

但他又的的确确救了她。

如果不是马平不惧生死,在还是贵妃的皇后面前,为她求情。

那她即便跳楼不死,也是活不了的。

他是仇人,也是恩人。

救命之恩大于仇。

她可以记下这个恩德,但绝不会嫁给曾经羞辱过自己的人。

那日在教坊司,马平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赵如意此生不忘。

她绝无可能嫁给他。

也不能平静的面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