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昊就想给黑鹞子找一个出城的机会,眼神就在城里城外乱看了起来。
忽然,在东门外北边接近黑水河的菜地北头,太昊看见了三个熟悉的身形,急忙拿眼仔细一看,咳咳,这不就是公野骢和公野黑撒跟公野长发三个白戎骑兵斥候么?
“哈哈哈——”
太昊忍不住笑了起来,急忙打住脚步,转身看向黑大盛,用神识传音道,“黑大盛,黑总领,你能不能长些心,白戎骑兵斥候都大摇大摆地来到黑水城城外了,你还在叫神州卫拿逃荒的人撒气,你的老脸哩?”
“啥——”
黑大盛大惊失色,急忙起身,用神识向东门外乱看。
也许是心急的缘故,黑大盛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被野草遮掩的公野骢三人就圪蹴在菜地北头,又急乎乎地看向太昊这边,轻声问道,“青帝,你说那三个白鬼骑兵斥候在哪里?我好带人前去逮人。”
“嘿——”
太昊忍着笑意,继续用神识传音,“好你个老黑,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叫我咋说你哩?”
“你拿眼往东北方向的黑水河跟前看,在菜地的北边,是不是有三个皮肤很白的家伙,就圪蹴在菜地里拔红萝卜哩?”
“哦——”
黑大盛瞬间就用神识看到了,悠哉悠哉地在接近黑水河岸边的菜地里拔红萝卜的公野骢三人,面色顿变,自语道,“啥时候,白鬼骑兵斥候胆子都这么大了?竟敢跑来黑水城外偷菜来了?”
“姜豹子,妊万山,马上带上你们的小队跟我走——”
姜豹子和妊万山愣了一下,看到黑大盛不似在作假,急忙抱拳点头,齐齐应声,“好!”
“弟兄们——”
“快快快——”
“拿上家伙走了,走了——”
随后,各自挥手向手下吩咐了一声,就跟在黑大盛身后,急匆匆跑下城头。
在路过城门口的时候,黑大盛向站在城门口两旁的神州卫小队首领姬万河和汝丰喜吩咐道,“万河,丰喜,你们不要盯着逃荒人手里那点铜钱看了,赶紧站到城外去,以防白鬼骑兵斥候偷偷进城!”
说罢,先一步跑进城门洞,出城去了。
伴随着四个神州卫小队的拥挤,立时,街口就混乱了起来。
黑鹞子趁着这个机会,牵着马紧跟在出城的神州卫小队后边,不用任何遮掩就走出了城门,随后,又混入逃荒队伍里边,吹着口哨快步向东疾走。
眼见黑鹞子很安宁地出城后,太昊会心一笑,又开始撒腿跑路,眼睛则好奇地看向前边岔路口与古道接壤的岔路口。
那匹狂奔的马儿不知道啥时候被华家埠子的华红豆给拉住了缰绳,太昊看着华红豆的眉眼想笑,灰头土脸的,活脱脱一个泥猴子。
华红泥好像也是刚刚跑到马儿跟前,正在跟拉着马缰绳的华红豆争论,看其红脖子胀脸的样子,就只差动手打捶了。
“好你个红豆,你拉我的马缰绳做啥?”
华红泥喊叫的声音比较大,看样子跟拉着马缰绳的华红豆不是很熟悉,“你是想把我的马据为己有吗?还是说,你想把我的马儿偷偷拉走换钱用呢?”
“你放屁——”
华红豆一脸的恼怒,瞪着眼睛喊道,“这,明明是我刚才在谷子地里捡来的马,你一来咋呼两声就变成你的了?”
“还是说,你说是你的,就一定是你的了?我说红泥呀,你是没有睡醒吗?我咋没看出你还是个无赖呢?”
“就是,就是的!”
一旁的华红良也跟着附和道,“红泥,你这德行连你外甥青帝脚后跟的垢埉都不如,青帝虽然只有一岁多,但是在我们被狼群撕咬的时候,敢一个人跑来给我们打狼;”
“你哩?一点脸也不要了,见到我们在谷子地里捡了一匹马,马上就跑过来,说这马是你的,你的脸真大,就没见过你这种惹人讨厌的人!”
(垢埉,西北方言,义为包浆,污垢,粘在身上的脏东西等。)
“什么你们捡的马?”
华红泥怒目圆睁,挥舞着两手大声喊道,“这——明明就是我的马,只是不小心受惊后跑了,你没看见我远远地从南边岔撩斜跑过来的吗?”
华红豆一看,有些急眼了,马上大声喊叫了起来:
“老少爷们快来看呀——”
“红泥抢不到我的马,就要动手打我呀——”
“天光神呀,这还有没有天理可言啊——”
“就是,就是的!”华红良也跟着喊道,“红泥你还要不要皮脸了?哪有像你这样子做人的?你有本事今个你给我抢一个试试?”
“还反了你了,你说这马是你遗了的,就是你遗了的?我还说是我遗了的呢!大伙说对不对呀?”
好在华遂梁赶着马车及时地走到了岔路口跟前,看到华红泥在跟华红豆争夺马缰绳,急忙喊道,“红泥,我叫你去南边路上叫红莲过来哩,你在这里弄啥哩?还有,你把马缰绳递到红豆手上是啥意思?”
听华遂梁说话的意思,华遂梁是认识华红豆的,而且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华红泥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华红豆就急了,“遂梁伯,你可不敢乱说哦,这可是我刚才从谷子地里捡来的马儿,有红良可以作证哟!”
“屁话——”
华遂梁马上怒了,挥了挥手中的马鞭子,沉声说道,“红豆,你看一下马背上的水囊,上头是不是刻着红泥的名字,然后再好好说话!”
“还有,你再看一下马脖子上的铜铃,随便拿一个铃看看,是不是上头刻有黑水源村四个字,后头还有我华遂梁的名字哩?”
妊大妮少有的没有开口,竟然是因为在车厢中靠着粮食袋子晒着阳光睡熟了的缘故。
嬴大丫抱着黑娃就睡在妊大妮旁边,虽然听见了争吵声,但是仅仅只是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又闭上眼睛睡觉了。
华红豆没有去看马背上驮着的包袱上挂着的水囊,而是伸手翻起马脖子上的铃铛看了一眼,脸色马上就变了,“这这这,咋会这样啊?这匹马分明是我从谷子地里逮到的,咋还真的是你家遗了的呢?”
“就是,就是的;”
眼见黑水源村的青壮围拢了过来,华红良也没有了刚才的那股子勇气,怯怯地看向华红泥,皱眉问道,“红泥,你说这是咋回事?”
“嘿嘿——”
华红泥就像斗胜的公鸡一样,咧嘴笑了笑,只好把自己去南边山路上叫华红莲回来的事情经过,简短地说了一遍。
尤其是马儿无缘无故地受惊,把自己摔下马背跑路的事情,添油加辣说成是华红莲带着的两个小要饭头,不知道在抽什么风,发了疯一般拿着石头打马,马儿才受惊被打跑的。
“哦——”
“原来这样啊!”
“红泥大义!”
“那两个碎要饭头太坏了。”
。。。。。。
立时,众人看向华红泥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受害者一样,满满的都是同情。
“红泥,是我误会你了!”
就连华红豆对华红泥的态度也马上改变了,红着脸抱拳说道,“我要是早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苦,我就不会抓着缰绳不放了。”
“红泥,刚才是我没有问清楚,这都怪我!”华红良也是一脸诚恳地给华红泥道歉,“马你就先牵着,我们不会再惦记了!”
“嗯嗯,对了,你有没有见到青帝?青帝有没有长高?现在是胖了?还是瘦了?”
“好了,好了,人都忙着哩!”华红泥一听话味不对,马上就挥手赶人了,“我也该跟着阿大赶路了,有啥事等歇下来再说吧。”
人群散开后,华红泥遥望着正在南边的山路上疾步向岔路口走路的华红莲,咧嘴笑了,小声嘀咕道,“红莲呀红莲,就叫你娃不听我的话,还敢跟我犟嘴哩,这下子好了。。。”
黑炭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突然之间,一把夺过华红泥手里的马缰绳,身形一晃就跳上了马背,在华红泥愣神的功夫中,两腿一夹马背,沉喝一声,就想骑着马儿跑走,“唊——”
“唏哷哷哷——”
马儿受惊仰头人立起来嘶鸣了一声,想要把黑炭团摔下马背。
黑炭团眼明手快,立刻爬伏在马背上,两手死死地抓着马肩胛骨上的鬃毛,任凭马儿如何样抖擞身子,也没有把这家伙摔下马背。
趁着马儿前蹄落下的时候,黑炭团的两脚又在马肚子上踢了一脚。
马儿受疼,先是在原地打两个转转,随后撒开蹄子,很是无奈地顺着岔路口径直向南边跑走了。
“我的马儿——”
“我的马儿呀——”
“你赶紧回来——”
“马儿你赶紧回来——”
华红泥秒速清醒,看着黑炭团和马儿的背影,一边惊呼,一边撒腿追了上去,虽然没有哭出来,但是脸上的神情比哭还要难看。
“蠢货——”
牵着马缰绳走在人群中的黑鹞子,看到这里撇了撇嘴,低声咒骂了一句,“好好的马儿,都能叫黑脸给抢走,真的是羞人羞到家了。”
坐在马背上很悠闲地吃着炒黄豆的小泥猴春雨,不明白黑鹞子说的‘蠢货’是啥意思,小声问道,“鹞子哥哥,你说的蠢货是啥?”
“呃?”
黑鹞子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说失口了,急忙尬笑着说道,“嘿嘿,碎娃不要问这些,等再长大了一些,你就会知道了,嘿嘿嘿。”
华遂梁眼见华红泥又丢失了马儿,心里就有些窝火,转头向后喊道,“小鱼,你去帮你大哥追马去,红英,你赶马车!”
华红鱼怔了怔,回头看向正在睡觉的华红英,小声问道,“红英,阿大叫你赶马车哩,叫我去追大哥的马儿,你看?”
“你看个屁——”
华红英睁开眼睛,没好气地哼道,“小鱼,也不是我说你,你没看见我正在睡觉吗?这还要我多说?一点儿眼色都没有的,也不知道你是吃啥长大的?”
凶完华红鱼,华红英又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嗯?嗯嗯——”
华红鱼郁闷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去追马,还是该规规矩矩地坐在车辕上赶车?
华遂梁看到华红鱼没有动弹,心里更来气了,刚想张口沉喝,就听见北边黑水河岸边传来了嘈杂声和弓弦的嘣动声,以及箭羽的破空声。
于是,也顾不得喝叫华红鱼了,匆忙转身向北边看去。
“你们三个白鬼,我找你们找的好苦呀!”
黑大盛带着姜豹子和妊万河以及两个小队的神州卫,并没有直接扑上去抓公野骢三人,而是呈半圆形围拢了过去,且先声夺人,“不想死就赶紧过来吧!我不会打死你们的。”
“啊——”
正在大口咀嚼红萝卜的公野黑撒,最先听见了黑大盛的说话声,遂很是警觉地抬眼看去,眼见一群神州卫弯弓搭箭,气势汹汹地向自己走来,马上尖叫了一声,也顾不得去拿地上辛苦搜罗来的红萝卜了,伸手拉上公野骢,跳起身就往东跑,“表哥,神州卫追过来了,快跑——”
“嗯?”
公野骢差点被口里的红萝卜呛到了嗓子,一张死人脸憋得通红,眼神还在迷茫之中,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到底出了啥事。
这家伙好像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一脸的倦容,可能是心不在焉,也可能是只顾着大口吃红萝卜,刚刚才没有听到黑大盛的说话声。
此时转头看了眼黑大盛等人,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三丈远了,立时吓得腿都软了,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狂奔,并向公野长发大声喊道,“长发,快跑,神州卫来了——”
“嘘——”
其实公野长发在黑大盛带着神州卫距离自己还有二十丈多远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悄然临近的死亡危机,但是这家伙却不敢说出来,害怕公野骢无端发火,再把自己打上一顿。
因为早上这家伙在菜地里偷偷地拔红萝卜的时候,刚一发现圪蹴在河边的公野骢和公野黑撒,就拔了好几根红萝卜跑过来打招呼。
谁知道公野骢见了公野长发就好像见到了敌人一样,暴起出手,不问东长西短就把公野长发给打了一顿,同时,公野黑撒也趁乱偷偷地踢了公野长发两脚。
咳咳,公野长发到现在腰还疼着哩。
如果不是心存报复,公野长发也早就示警了,那还能等到现在,能在草原上拼着性命厮杀出来的百战骑兵,对危险的自警能力真的不是吹出来的。
“不知死活的家伙,放箭——”
眼见公野骢和公野黑撒两人没有听自己说的话,黑大盛大怒,旋即挥手喊道,“能射沟子甭射后腰,能射后腿甭射后背,只要射不死这三个白鬼,抓住了还是能问两句话!”
“嗖嗖嗖——”
“嗖嗖嗖。。。”
。。。。。。
一众神州卫早就想用箭羽攒射这三个白戎骑兵斥候了,想要给昨天晚上没有抓到人捞回面子,哪还管射中什么部位呢?
只是公野长发眼尖,一看到神州卫弯弓搭箭,马上就猫腰低头,一手抓着一个红萝卜,飞也似地顺着菜地向南狂奔。
瞅见三个白戎骑兵斥候分头跑了,头一拨箭羽又全都射空了,黑大盛急忙喊道,“姜豹子,你带人往东追,实在抓不到活的白鬼,死的也行!”
“妊万河,你带人往南追,记住,千万不要伤到逃荒人群了,那可是咱们自己人!”
“好!”
“弟兄们跟我走!”
“弟兄们给我追——”
姜豹子和妊万河几乎同时应了一声,就身先士卒,呼喊着带着各自的神州卫小队,一窝蜂似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