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江栾民从医院回来,才发现了蜷缩在铁门外奄奄一息的女孩。
他只是冷漠地瞅了一眼,犹豫了片刻,让助理送虞岁晚进了房间。
虞骁冷冷地盯着江栾民,目光森然,攥紧了拳头,简直想上前将他撕裂。
江雅静被关了禁闭,虞岁晚就这么在虞家住了下来。
小虞骁生病好了之后就直接被送去了寄宿制学校,只有周末在江雅静的强烈要求以及撒泼打滚下才会回来一次。
虞骁静静站在虞岁晚的窗前,看着她隐没在被子里,小小的一只,上次着凉发烧后身体一直不好,时不时还咳嗽几声。
他已经猜不到故事的走向,只能像个旁观者,看着她一步一步向前走。
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甚至无法一直陪在她身边。
每恍惚一次,身边就会变换不同的光景。
每次都是在虞岁晚身边,只是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无比真实地看到她的处境。
却无法触动分毫。
他看着她夜里惊叫着醒过来,喃喃自语地道歉:
“哥哥,我不是故意要来你家的。”
“你……你不喜欢我,我可以回去,我可以回孤儿院……”
“别生气,江阿姨,不要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别吵架好不好……”
可是,没人理会她。
江雅静见不到虞骁,病情愈发严重,动不动就对着虞岁晚动手。
江栾民来这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了,他越来越忙,甚至离开了燕市。
他走的那天,江雅静发了好大的火,她把虞岁晚打地遍体鳞伤,不断威胁江栾民回来,可江栾民在飞机上,连她的电话也没接。
虞骁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见江雅静正举着手机,狠狠将虞岁晚踹下楼。
小小的身子就像是破旧的布娃娃,从二楼径直翻滚下去。
她一路滚到一楼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
他心口猛地一跳,飞速地跑过去,想把她从地上抱起来。
可是他做不到,只能一次一次穿透过去,看着她摇摇晃晃地站直。
江雅静举着手机仿佛在给江栾民打电话,从二楼下来,声音凄厉:
“江栾民,她毁了我的幸福,她害死了我的阿信,现在又带走了你,我不会放过她的——”
她走过来,抬脚往地上踹去,虞骁死死地将人护在怀里,目眦欲裂:
“江雅静!你个疯子!”
他想把江雅静推开,却只能眼睁睁穿透两个人的身体,红着眼倒在地上。
“你个疯子,放开她!放开她——”
他双目赤红,几欲炸开,起身往二楼跑去,穿过自己的房门,看见了年幼的虞骁。
上前掐着他的肩膀,疯狂摇晃他:
“去救她,带她走啊,虞骁,你在干什么!”
他心如刀割,死死地揪住少年的领口,想把他揪起来打醒,可少年始终没有动作,只静静算着手中的题本。
“救她,救救她,你个混蛋,快去啊!”
“你在干什么啊!虞骁!虞骁!”
“虞骁!”
小虞骁渐渐抬起头,一张阴郁的脸上青肿一片,唇角还挂着一丝血迹,两个耳朵都在渗血,一路滴到脖子上。
他目光虚无地落在虞骁背后的墙壁上,空洞地像是没有一丝灵魂。
房间里的闹钟不断地响,他却好像没听见一般,将目光重新投汇题本上,静静地解题。
虞骁的声音凄哑,渐渐低沉下去,哽咽到说不出话来,靠着墙壁渐渐滑落下去。
楼下的声音渐渐停歇,虞骁起身踉跄着跑出去,一遍一遍去抱地上的蜷缩成一团的虞岁晚。
可仍然一次次穿过她遍体鳞伤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殷红的血迹从唇角溢出来。
女孩的眼睛阴沉又空洞,仿佛一片了无生机的荒原。
虞骁跪在她面前,颤抖着想擦去她唇角的血渍,指尖却穿过她的唇角,遁入虚空。
他泣不成声地恳求:
“小晚,小晚,去找我好不好,哥哥就在隔壁,你过来找我好不好,我带你去医院,我带你走,小晚……”
女孩眼睛微微聚焦,羽睫颤抖着平视过来。
虞骁满脸泪水,心中蓦然升起一股希冀,哑着嗓子继续哄她:
“哥哥就在隔壁,他在等你,去敲门好不好,小晚?”
“好不好?”
“去敲门,好不好?”
可虞岁晚只是茫然地扫过一眼,拖着稚嫩的身体一步一步走上楼梯,静静越过虞骁的房间,一步也没有停留。
虞骁心口撕裂般地疼痛,只能眼睁睁看着虞岁晚走进自己的房间,看着她安静地躺在床上。
窗外的月光明亮,投射在地板上,她盯着看了一会儿,伸出手去接。
月光从指缝处漏了下来,被乌云遮挡住,再也不见了。
虞骁跪在她的床边,颤抖着伸手去静静地搭在她的手上。
似乎有什么感觉,虞岁晚睁开眼睛,朝着他的方向看过来。
虞骁浑身一颤,流着泪低声喊她:
“小晚,我是哥哥,我是哥哥,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却只看见她的长睫轻轻抖了一下,收回手,交替在胸口,渐渐闭上了眼睛。
半夜,卧室的房门咯吱一声,虞骁心口立马狂跳了几分。
他站起身,挡在床前。
门口处走进来一个半大的少年,提着医疗箱静静地走近床边。
他耳朵和脖子上的血迹已经被清理干净,只是脸上依旧一片青紫。
虞骁站在床头,看着少年打开箱子,轻轻帮她擦药。
他一句话也没说,撩开她的衣服,帮她敷上药。
床上的女孩睁开眼,怯怯地叫了一声:“哥哥。”
小虞骁的目光专注地落在她的腹部,一丝反应也没有。
虞骁诡异的直觉,他听不见了。
这个世界的他,听不见了。
虞岁晚咬了咬唇,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虞骁红着眼睛站在一边,简直想杀了江家这些人。
曾经对他们有过多深的感情,如今恨意翻涌,只想统统杀了他们。
哪怕被千夫所指,被制裁,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