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记完名册后,一行数人便由沙弥引路,带往后院厢房。经过回廊时,竟迎面遇上了朝廷派来的官员。
正法大会是武林第一盛会,意义非凡。当今朝廷虽长臂难及江湖,但还是有所辖制,以彰显朝廷的统治力。譬如每逢此等盛会,便会派出外任的监察御史,与台府官员亲临十方寺监理。
不仅如此,还会选出几名公门内一等一的高手,代表朝廷参试,跟武林人士掰掰手腕。
眼前遇见的几位,想必就是他们了。
台府官员定期迁调,对武林人士不太熟悉,倒是专摄武林诸事的监察御史识得韩治与秦仪,他与两人寒暄了一番,身体往后侧去,开始介绍起这次参试的几名朝廷高手。
余凉抬眼瞧去,在几名高手里见到了一张无比熟悉的面孔。
她瞪目而视,这不是郑言吗?
比起余凉的诧异,郑言倒是平静,他知道会在这里遇上余凉,并不意外。
见他不动声色,余凉也只好假装不认识。双方点头算是见过,客套完后就各自回房了。
正法大会侠客云集,床铺紧张,住得也拘谨,余凉和其他三位师姐妹同住一屋,放好了行李,铺好了被褥后,便各自外出透气,以免得干坐在屋里无聊。
余凉经过某处院门时,于角落处发现了上次朝华会遗下的痕迹,那是她与萧寒尽对上暗号的标志,后来被她划乱,现在已经看不清是卧龙盘山的样式了。
她目光远眺,望向乘凌架的方向,只觉几分落寞涌上心头。
余凉长吐了口气,试图摆脱这些杂乱的思绪,她避开了人,选择一条偏僻的院落甬道慢慢行走。
没走几步,肩颈处便感受到了一阵凌厉的风,余凉眼疾手快,侧身抬肘,截住了这从后方突袭的拳头。
来者一招不得手,又接连出拳,狭长的甬道荫蔽遮光,余凉只能频频抵挡还击,根本腾不出空来注意对方是谁。
余凉现在的力道应对这些接挡拆招,确实游刃有余,但这得益于天命心法浑厚强劲的特性,对方虽然内力不如她,可依然能连破她数招攻势,明显是个经验老道的高手。
几招过后,余凉才锁住他的咽喉。
正要抬头言语,一看对方竟是郑言。
她立即撤开,怨道:“你瞎折腾什么?”
郑言扭了扭方才被擒住的脖子,“用我当年夺得盟主的几招,来探探你能否破解。”
闻言,余凉警惕地环顾了甬道前后。适才她最后的一招更多的是借用内力的压制取胜,如果没有天命心法,拆解他的招数恐怕还要再纠缠许久。
到底是早早穿进书里的前武林盟主,比她这个半吊子是强太多了。
余凉自嘲:“让你失望了。”
郑言安慰道:“我练了几年,你又练了几年?若让你轻易破了我的招数,该被嘲的人应该是我。不过……你体内的天命心法确实有点东西,不愧是书中设定的绝学。只是,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
“不知何处,才是说话的地方?”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出,打断了郑言的话。
两人循声而望,于甬道转角处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郑言皱了眉,转向余凉问:“他是谁?”
此人内力不凡,轻功也不错,不然他俩应该能早早就察觉到有人靠近,而不是被扰了个猝不及防。这样的人物,总该是江湖上颇有名号的,他不知道,余凉未必不识。
对方说话的嗓音没有半分掩饰,余凉听得真切,无比熟悉。
她直言道:“风止夜。”
见余凉毫不隐瞒地就与这男人交代了自己的身份,风止夜十分不满,眉头浮上愠色,却难得地压制住了心头的不爽,没有立即发作。
风止夜瞥了郑言一眼,幽幽问:“他是谁?”
郑言与风止夜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冲突,更不涉剧情相关,余凉没有半点遮遮掩掩的意思,她如实说了郑言如今在朝廷里的身份,末了与他道:“郑言,晚些时候,我们再在十方寺后的乘凌架顶详谈。”
郑言点头应下,看了她与风止夜一眼,没有言语,转身离开了甬道。
甬道只余下两人时,风止夜才走上前,低声问:“此人知道我的身份却不惊讶,只是朝廷的人?”
“我朋友,我跟他提过你,”余凉不打算跟他坦白郑言的真实来历,“你听到了多少?”
风止夜挑眉:“你希望我没有听到什么?”
余凉:“我希望你只听到了最后一句。”
若是让风止夜得知郑言就是江渊,必然牵扯出穿书种种,难道,她要亲口告诉他,再过不久,他这个反派二号就该死了……
风止夜双眸暗了暗,他以为自己习惯也接受了余凉总是对自己的有所隐瞒,但发现她对自己仍然避忌时,还是生出了几分不甘。
看见他面上一闪而过的委屈,余凉怕他生事,赶紧圈过他的臂膀,“咱们也换个地方说。”
乘凌架顶,风景依旧。
望了眼远处的楼宇山寺,余凉默叹一声,才转头道:“你一个人来这里也不怕危险?此次不少武林宗师前来,我怕他们能识出你的身份。”
看出了余凉眸底的担心,风止夜很受用,弯唇道:“迎客的皆是些小僧,暂时还遇不上什么大师。你放心。”
余凉忧色不减:“你要呆多久?论武一开,众人汇集四院,难免碰上。”
“许久未见,只是……想你罢了,”风止夜不习惯表露情意,他耳后微红,“混进来见你一面,见完我便走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余凉守于南绥山上建那破房子,风止夜事务繁忙,两人只有在太初祖师爷诞辰日,香客上山进香之时见过一次。正邪的身份之别,会划分两人今后前进的路途,水远山长,莫说相伴,相见都不是易事。
余凉有丝失落:“这么着急?”
她此时的不舍,令风止夜觉着这十几日鞍马劳顿,都是莫大的心甘情愿,然而窃喜掠过,随之而来的便是无法避开的话题。
“你不知道?”风止夜讶异,眸色深了几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