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豫心情十分沉重,“一把火烧下去,搞不好灰都留不下一把,更别提伸冤了。”
“伸冤?哈!”江璃戈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眼中的冷冽几乎要凝结成冰。“若我们就这般死在这儿,有没有灰,他们都能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死了就能去见我娘了,也好。”
江璃戈说罢,便听见冯豫一声绵长的叹息,而后侧首看向了江璃戈,不由一头雾水。
只见江璃戈美眸微敛躺在石塌上,双手交叠,如墨般的青丝上只簪了根洒金琉璃的如意簪,眉眼精致如画,明明近在咫尺,却叫人无端让人觉得她显得那么的空灵而遥远,
再看这言谈之间不骄不躁的样子,哪像个即将面临死神的人?
“你就不怕?”他问。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倒不如养精蓄锐,伺机而动。”
冯豫想了想,又问:“你有法子逃出去?”
“暂时没有。”
冯豫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又道:“公主不该来救我的,小的命贱,公主金枝玉叶,不值当。”
听闻这话,江璃戈平淡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她轻笑一声,语气认真中又里似乎带了些嘲讽之意。
“人命,分什么贵贱啊?死之后,大家不过都是黄土一捧,谁又能高得过谁?”
冯豫没接话,只叹了口气。
这次,倒是江璃戈主动开了口,“你身子如何,可有不舒服?”
冯豫老实答话:“软绵绵的,没劲儿,扭个头都困难。”
“嗯。”江璃戈淡淡应了一声,提醒道:“别说话,来人了。”
冯豫闻言,赶忙闭上了嘴,果不其然,外头很快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偶尔还夹杂着几声妇人的哭声。
“村长,刘婶这么闹着也不是个法子,要不这边我去就好了。”听声音,是个年轻人。
“也好。”苍老的声音叹了口气,“刘婶那边我去劝劝,她家阿霞这事儿败坏了村里的风气,不得不烧。”
“村长辛苦了。”
年轻人客套地送走村长,又借口晦气将其他人也支走了,推门而入,看了眼躺在里头的两人,视线最终停在了江璃戈身上。
“城里来的妞,长得可真漂亮,可惜得罪了大人物,否则绑回来给老子当小妾,不知道多爽。”
佯装昏迷的江璃戈偷偷打量了男子一眼,约莫二十来岁,右脸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倒是与上次萧醒嵘描述的一个山贼颇为一致。
刀疤男并不知晓江璃戈在打量着自己,动作麻利地将冯豫拽下榻,冯豫沉不住气睁了睁眼,刚要开口就被男子迅速堵住了嘴。
刀疤男嗤笑一声,“醒得不是时候,睡着走还能少遭些罪。”
中了药的冯豫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刀疤男裹进草席里捆住,头顶和脚底的空档都被塞了助燃的干草。
生在草席,死的时候还在草席里,冯豫有些悲观的想,自己这辈子还真是没什么长进啊。
料理完了冯豫,刀疤男的下一个目标表示江璃戈,同样的一席草席,一根绳索,再一把火……
便轻描淡写地剥夺了旁人的生命。
江璃戈躺在那里,似乎就已经能够感受到那灼热的火光,剧烈的疼痛碾过每一处肌肤,留下一片凹凸不平的赤红印记。
重活一世,她不愿死得如此憋屈。
思绪杂乱无章之间,脚步声缓缓停在跟前,刀疤男狞笑一声,终是对她伸出了手。
……
此时,京城的另一头。
京郊的小道上,骏马疾驰而过,掀起一股风雷之声,宛如龙吟。看那队伍领头之人,可不就是昭王世子宁云逍吗?
尘土翻滚而来,落后一步的孤帆吃了满嘴的灰,侧首瞧见宁云逍那张惯常漠然的脸上此刻似蒙了层霜般,冷得他都不由打了个寒颤。
几个时辰了,从客栈一路顺着线索查到此处,孤帆眼看着宁云逍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不由为待会儿那几个山贼点了炷香。
骏马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江璃戈被关押的小木屋,门口一个村妇小心翼翼地掏出一大袋铜钱。
“彪哥,辛苦了。”
被称为“彪哥”的男子接过前点了点,确定了数量才道:“叫你家阿霞躲远些,下次可没有这般好的运气……”
刀疤男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不知哪冒出来的男子一脚踹倒在地。
男子没给刀疤男骂娘的机会,又是一脚,直接踹在了刀疤男的肚子上,而后抬脚踩在他脸上,语气冷淡如冰。
“人呢?”
鞋底在脸上碾压而过,多处伤口痛得彪哥毫无还手之力,混迹江湖多年,他也知道眼前的是个硬茬,立马认怂。
“好汉饶命啊!不知好汉要找哪位?十里八乡,只要您一声吩咐小的包管把人给您找到!”
“今天你们抓了什么人你不知道吗?”宁云逍薄唇微抿,眼底涌动着深沉内敛的光晕,“若是不会说话,那便不必说了。”
剑锋出鞘,刀疤男哪还敢再耍花样,顿时哭爹喊娘地求饶。
“我说!我全都说!今日他们绑来的女子,已经被绑去了祭天的地方,待会儿就要就地烧了!少侠且赶紧去吧!去晚了可就没救了!”
刀疤男话音刚落,远处的密林之中便燃起了寥寥的烟雾,浓烟冲天而起,皮肉被烧焦的气息扑面而来。
宁云逍见状再顾不得旁的,转瞬间便消失在了众人眼前,只留下一道玄色的身影,还有一句冷漠至极的“就地处置”。
宁云逍运气腾空而起,不敢停留,施展轻功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奔密林而去。
密林边,便是溪流,村民们整整齐齐围着火坛站立,指指点点地骂着被火焰吞噬的两人,咒骂声不绝于耳。
草席上泼了火油,燃势极快,被浓烟包裹住的两人几乎看不出原来的面目,但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已被烧得皮开肉绽。
“死了吗?”
“死透了吧,可是可怜。”
“呸,她这就是罪有应得!不守妇道与他人苟合,败坏我们村子的名声,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