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时分,暗云涌动,点点星光掩映在厚重云层之中,一轮满月高高挂在天际,同样被流云遮住了半边脸颊。
今日不知怎得天气有些凉了,仿佛又到了初春,晚风透着凉丝丝,打在皮肤上像是钝刀子拉一般。
苏州城外,绍蒙码头处。
夜空一片漆黑,漆黑下坐着一道白如雪的颀长身影。
岸边,李卯披着温若华给他挑的整皮白狐裘,一身白袍,腰间悬着碧朱剑,坐在一把朱红当家交椅上瞧着码头前忙碌温家仆役。
码头间停有三艘三丈长短之大船,以及两丈长小船五艘。
上边听吕老夫人说是些苏州官府购入的些上好绸缎布料,整整八艘,这批货下来起码温家毛利都能有个五千两银。
当然若不是官府购入,毛利还能更高,但是身处王土,有钱赚就不差,自然是要行些便宜。
他此番来主要是看顾别让底下卸货之伙夫起了什么心思偷拿去两匹布,或是叫人掉了包坏了温家口碑。
所以派他来,说明温家也当真是信任他。
李卯捧着一盏茶,惬意吹拂热气,回想今天上午去白云庵里,白毛圣姑同他说的一番话。
说什么你来白云庵多半是佛祖的授意,还说什么她可能以后会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
只不过说的很玄妙,嘴很紧,一点都不愿意透露口风。
“公子,您过目一下账簿。”一温家底下的八字胡管事刘先,双手端着一小簿子,恭敬哈腰递到李卯跟前。
李卯回神,随手将青花瓷杯盏搁置一边临时岸边安置的小桌,接过账簿装模作样翻看起来。
远处传来阵阵光着膀子的伙夫吆喝声。
李卯看账簿,刘先同时也在默默打量眼前这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特别是围上白狐裘还贵气无比的年轻公子。
啧啧...
可真俊。
老夫人跟夫人让这位思悬公子来清查,难不成真是将人当成了未来女婿?
“公子,待会儿您就照着这上边的清单,清点货物即可。”
李卯抬手虚按:“嗯,我晓得了。”
“诶,公子您忙。”刘先见人没有跟他什么交谈的兴致,识趣弯腰退下。
哗啦啦——
天上突然毫无征兆下起了绵绵小雨。
远处漆黑间荡开一层朦胧雾气,掩住了码头。
李卯一手揽了揽白狐裘,一手抬起接着绵绵雨丝:“怎么突然下雨了?”
刘先双手插袖回道:“今个天凉,天色还暗,多半要下一整宿小雨喽~”
“哥几个别凉着,不行就耽搁些明天再来。”李卯见状朝着码头远远吆喝一声。
“姑爷这是什么话!”
“姑爷心真好,我们都是些糙汉子,贱惯了,被姑爷这么一关心就是大冬天也不冷了!”
刘先笑道:“公子您瞅,他们就这个德性。”
李卯不置可否,一手抬杯将准备凑到嘴边轻呷,却突然耳朵微动,近乎瞬间招子一翻,直勾勾冷冽盯向前头那雾气中央,黑茫茫一片。
下一秒!
铮——
一柄长刀蓦地向下一挥劈开稀薄雾气,发出震颤铁音,突然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
近乎同时雾气后头缓缓走出来七八道精壮,形态各异之江湖凶士打扮的男子!
扛刀拿锤,个个凶神恶煞!
一双双眼睛透着血光狰狞,如同看羔羊一般盯着货物伙夫。
“杀!”
为首大刀男子踏地一喝,毫不讲理猝然竖劈砍向旁遭傻愣着大脑空白的赤裸伙夫!
刘先惊惧瞪大瞳孔,但还不等大喊求救,就见一边白衣公子瞬发如箭矢般,倏然蹬地而出!
身上还裹着狐裘,却宛若黑夜中划过的一道电闪白昼!
水线倏然被身形罡风砍断!
朱红剑光一闪!
不过眨眼间——
叮——
却见白衣公子先是将手中杯盏抛入空中,手中挽剑花,陆峰手中大刀瞬间被挑飞空中。
而后白衣公子行动雷厉反握长剑,侧步背对高大汉子,猝然以另一手掌蒙轰剑柄!
同时一双冷冽瞳仁怒瞪举棋不定之歹人,仿若一尊嗜血阎罗!
宛若天公雷怒!
扑哧——
猝不及防间,三尺赤锋瞬间贯入高大汉子胸膛!
翠绿剑尖沾着经脉般的血丝破开胸膛大洞,自汉子背后锋芒毕露,连带血丝雨滴淌落地面!
啪嗒啪嗒——
陆峰满眼不可置信看着跟前那俊美白衣公子,瞪大了眼睛,双手攥住胸前剑锋喉头一阵哼哧。
跪地,丧首。
抽剑。
瘫地,血流。
怎么可能....
嘭——
陆峰断绝生机,死不瞑目。
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堂堂快要步入宗师境界的武夫,就这般被轻描淡写砍杀。
远处血玉帮从众小腿打颤,微微寒齿,心惊忌惮。
他妈的也没人跟他们说过,这里还有这么一尊杀神啊!
上来就给他们头儿秒了!
还玩个屁!
哗啦呼啦——
小雨仍在下。
如针,如绵,涓涓滴在血水之中
白衣公子斜睨身后那其余七个江湖凶人,同时杯盏叮当咣啷落下,不偏不倚落在其手心,甚至茶还冒着袅袅热气。
方才那一套流程下来,竟是半点血珠都没有沾上。
整个人除去剑是朱红色,其外仍旧是纤尘不染,白衣如雪。
甚至若是细看,能看见甚至这白衣公子浑身更无一处湿润地方。
唯有丝丝雾气蒸腾而上。
一旁码头伙夫惊魂未定干咽唾沫,刘管事早已瘫倒在地,颤抖着瞠目结舌:
“公..公子...你...”
“大哥!”
一手持羊角锤同党悲呼一声,怒瞪李卯,踏着浅水岸面一步一炸响直奔李卯而去!
李卯眯眼看着奔行长发侠客打扮,稍显年轻的斗笠男子。
观其步伐劲力,横竖不过不入流的武夫,此次夜袭多半不是冲他这个武王世子而来。
不然就这几个虾兵蟹将,也太过不尊敬他了些。
“拿命来!”
羊角锤年轻男子高高跃起,将细长锤杆抡的浑圆,一如天上满月般重击砸下!
李卯双腿微微弯曲,不知道被多少美妇痴女磨砺过的腰腹悍然发力!
茶盏再次被托举上天!
青石地面发出一声爆响!
李卯脚步连点,身形如梭,赤红剑光在前,白色雪衣身后飘逸紧跟!
踏踏踏——
脚步宛若蜻蜓连点水面,荡起水星脆响无数!
蒲松散眼神一狠,羊角锤直击李卯面门眉心!
端的是狠戾果断,一击必杀!
但却见本来还在蒲松散五步开外的白衣公子,仅是一个眨眼,便瞬间提剑到了蒲松散身前不到一步方位!
蒲松散瞳孔一缩!
噗嗤——
赤光一闪,白衣错身而过。
茶盏,茶杯,茶水,茶盖依次落下归位。
白衣公子写意收剑,安稳端持。
身形慵懒却挺拔,剐蹭青花瓷杯盖,轻轻吹拂茶水热气,露出来一双妖异冷冽桃花眼瞳:“下一个谁来。”
身后蒲松散头颅斜飞,脖颈喷涌血泉。
血玉帮从众连连倒退,脸色煞白,瞳子惊恐无比。
别说战意,就是一丝抵抗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他妈的怪物啊!
远处屋舍间。
一帮黑衣人埋伏在黛瓦房顶。
“教主,咱们还不上吗?”
一边为首长发红瞳女子眸子晶亮漾开惊艳,口中连连含糊赞叹,盯着那白衣身影就有些放不开视线。
“这么俊....”
“教主?”
“咳,接货!”玉白貉抹了把口水,面容一肃。
“怎么你们接的悬赏是劫他的东西?”
松居客弱弱道:“小的也是现在来了才知道..”
几道黑衣身影起伏奔去,直奔以白衣公子为首之码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