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
公子府邸之内,灯火阑珊。
赢封缓缓扫视着面前的两位兄长,轻声笑道:“二哥、三哥,来来来,满饮此杯。
你们看,今晚的月色如此皎洁。
正是赏月的绝佳时机,切不可错过啊。”
二公子赢高轻轻摇头,回应道:
“不过是赏月罢了,又有何不能错过的?
再者说,我观你今晚神色有异。
似乎心事重重。”
三公子将闾亦附和道:“是啊,封弟,若是有何事需我等相助,但说无妨,何必藏着掖着?”
赢封目光深邃,轻叹一声:
“两位兄长,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赢高与将闾皆是聪慧之人,对于父王偏爱大哥之事,他们心中早已明了。
因此,他们行事谨慎,从不逾越规矩,更不曾有过半分不该有的念头。
此刻听闻赢封此言。
二人不禁面露疑惑。
一时之间未能领悟其意。
赢封见状,亲自为二人斟满酒杯,语重心长地说道:“二位兄长,你们难道不觉得,父王对大哥的偏爱,已然过分了吗?
我虽能忍,但二位兄长。
你们也能忍得下去吗?”
赢高闻言,眼神微眯,沉吟片刻后,终是缓缓点头:“的确,父王对大哥的偏爱。
确实有些过头了。”
赢将闾沉吟道:
“四弟,你言辞间似乎暗藏玄机。”
赢封面露不忿,言道:“我等皆为父王骨血,大哥不过是比我们早临人世。
侥幸得了这长兄之名。
我实在不解,父王为何对他如此器重。
更不必提,他那母亲还是楚国的公主。”
赢高缓缓开口,语带沉稳:“然而,他终究是我们的兄长,这是不争的事实。
况且,他体内流淌着楚国的血脉又如何?
父王初时确实为大哥的身份所困扰,只因那时的大哥非但未能体恤父王。
反而屡屡唱反调,令父王心生不悦,但如今的大哥,对父王的见解多持赞同态度。
正因如此,近年来,父王对大哥愈发看重。”
赢将闾轻轻点头,疑惑道:“四弟,你今晚特邀我等相聚,莫非仅仅为了这些琐事?”
赢封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不解:
“我实在不明白,父王偏爱大哥。
你二人缘何如此淡定?
尤其是二哥你,若大哥不在,你便是最有可能继承大位之人,难道你心中真的毫无波澜?”
赢高与赢将闾相视一笑,随即,赢高温和地开口:“好弟弟,真是替二哥着想,来来来。
快与我们分享一下你的妙计。”
赢将闾亦随声附和:“是啊,四弟。
就别再卖关子了,快说吧。”
赢封见有机可乘,心中激动万分。
毕竟,王位的诱惑,又有谁能轻易抗拒?
他连忙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绝不能让大哥登上秦王之位,否则……
我们的下场定会凄惨无比。
其实,有人曾向我提议,除掉父王……”
赢高与赢将闾闻言,瞬间呆立当场。
宛如木雕泥塑。
赢封见状,深知二人心生畏惧,便笑道:
“哈哈哈,起初,我也是这般惊愕。
面对父王,我们又有谁不心怀敬畏呢?
我理解你们,但我深思熟虑后,觉得此计并非上策,与其对付父王,不如将矛头指向大哥。”
赢高皱眉道:“四弟,你莫不是糊涂了吧?
长乐宫的守卫森严,丝毫不逊于章台宫,你想刺杀大哥,简直是痴人说梦。
依我看,还是趁早放弃吧。”
赢封闻言,转向赢高,问道:
“三哥,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赢将闾轻轻摇头,目光坚定:
“我并非忧虑此事,我对王位毫无兴趣。
我的志向,在于成为一位威震四方的将军,于战场上冲锋陷阵,故而,你跟二哥商量吧。”
赢封转而望向二哥赢高,眼神中带着几分狡黠:“二哥,长乐宫虽戒备森严,但我们无需硬闯,我们可设法将大哥引出,再寻机行事。”
赢高闻言,微微皱眉。
显然对此计策持保留意见。
赢封见状,急忙补充道:
“二哥,此计可行。
我与大哥交情平平,若是我邀他前来,他未必肯来,但若是二哥出面……”
赢高闻言,微微颔首:
“若此事能成,你真会全力支持我?”
赢封郑重其事地点头:“二哥放心,我并无野心,只是对大哥心生不满,若二哥能登上秦王之位,我必定誓死拥戴。”
赢高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好,二哥若真成了秦王,四弟想要什么,二哥定当倾囊相赠。
绝不食言,那何时动手?”
赢封沉吟片刻:
“待大哥归来,便是我们动手之时。”
赢高点头应允:
“好,那便等大军凯旋再做打算。”
赢封面露忧色:“只希望大哥莫要真的攻下赵国,否则他在军中威望日盛,对我们愈发不利。”
赢高拍了拍赢封的肩膀:“四弟放心,赵国岂是韩国可比,攻赵多年,何时曾得手过?”
赢封望向赢将闾,语带恳切地说:
“三哥,既然你选择置身事外。
小弟斗胆恳请你,万勿将此事泄露。”
赢将闾轻轻抿了一口酒,故作懵懂地问:
“啊……你们方才说了什么?
我没听到呀。”
赢封与赢高相视一笑,赢封感激地说:
“那便多谢三哥了。”
酒宴进行到高潮,赢高与赢将闾步出府邸。
赢将闾心中不满,抱怨道:“二哥,四弟实在太过无礼,我们离去时,他竟不送一送。”
赢高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
“他岂敢轻举妄动,这附近谁知是否潜藏着罗网之人或是大哥的耳目?
只要他不现身相送。
日后即便有事发生,他亦可狡辩,声称自己当时并不在府邸,妄图撇清干系。”
赢将闾又问:“那他如何脱身呢?”
赢高沉思片刻,说:“定有密道无疑,此地不宜久留,我们速速离去,回去再从长计议。”
赢将闾闻言点头,随即登车而去。
章台宫中。
嬴政深夜挑灯,埋首于堆积如山的竹简之中,批阅着繁重的政务。
此时,章邯步入大殿,缓缓行至一侧,轻声禀报:“王上,此乃长公子扶苏的飞鹰传书。”
闻此,嬴政缓缓放下手中的笔,接过信件,目光凝重地扫过字里行间,却久久未发一言。
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章邯见状,心中疑惑,不禁问道:
“王上,可是有何难以抉择之事?”
嬴政微微颔首,神色凝重:
“寡人行事,向来雷厉风行,从不拖泥带水。
然此事,寡人心中尚未有定夺。”
章邯追问道:“究竟是何事?”
嬴政轻叹一声,道出原委:
“扶苏言,攻下赵国后,对待百姓秋毫无犯,但贵族和王室,却需斩草除根,一个不留。”
章邯闻言,心中一惊,未曾想长公子仁德的外表下,竟藏着如此狠辣之心。
嬴政继续道:“扶苏此番杀伐果断。
较之往昔,确有长进,但若真依他所言,那将有多少无辜之人命丧黄泉?”
章邯试探性地问道:“王上可是担忧。
杀人过多,有违天道?”
嬴政摇头,目光坚定:“寡人从不畏惧鬼神之说,只是统一六国,需用武力;
而治天下,则需怀柔。
若如扶苏般行事,万一有漏网之鱼。
岂不更加激化对大秦的仇恨?”
章邯躬身道:“臣有一言,不知可否进献。”
嬴政颔首:“卿但说无妨。”
章邯续道:“王上对各国贵族之仁慈,臣极其佩服,然公子之意,乃除恶务尽。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公子故有全歼之议。
贵族之人,心存异志。
纵不杀之,日后亦恐生乱。
不若一劳永逸,尽除后患。
而后施仁于民,赵地方能长治久安。”
嬴政目光深邃,望向章邯,似已心有定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