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王府的马车停在宫门口,商宴率先下了车,然后转身朝柳玉遥伸出手。
柳玉遥莫名其妙地瞧了他一眼,见他眼神朝不远处缓缓走过来的宫人们瞟去,了然地挑了下眉,随后转头朝商宴露出温婉的笑容,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下了马车。
“拜见礼王,拜见礼王妃。”
为首的宫人走到他二人面前,屈膝福礼,态度恭敬有度:“礼王妃,皇后娘娘已经在等着您了。”
商宴转头看着柳玉遥,眉目舒缓,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用力,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柳玉遥会意,她转身看着商宴,柔声细语地说着:“殿下不是说还有事情与钦天监和礼部的人商议?妾身就先去母后那儿等着。”
“嗯,我会尽快赶到的。”
伸出手将她鬓角凌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商宴看着她的眼神很是温柔。
柳玉遥微笑颔首,随即转身对为首的宫人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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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华殿。
李将军跪在殿中,掌事女官正站在柳睿锦身侧,将那夜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一一陈述给她听,包括太后玉令。
柳睿锦听着女官禀报的事情,眉目愈发阴沉,那一双盯着李将军的凤眸也愈发凌厉危险。
“太后玉令?”
她难以置信地挑眉,脸色冷冰冰的,沉声问道:“宣慈殿不是被本宫封锁了吗?太后玉令是怎么被送出宫的?还偏偏出现在柳玉遥的手上!”
“这……”掌事女官语塞,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废物!还不快给本宫去查!”
柳睿锦一巴掌拍在案几上,瞪着掌事女官,眉目逐渐冷凝。
“诺,奴婢这就去查,还请皇后息怒。”
女官忽地跪伏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
“还有你,”柳睿锦话锋一转,冰冷的视线对准跪在面前满头大汗的李将军,“本宫的懿旨不好使是不是?本宫让你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商烬拿下,你呢?你做了什么?把人放跑了不说,现在连人去了哪儿都不知道,本宫看你这个将军是不想做下去了!”
“臣知错,望娘娘给臣一个机会,让臣前去捉拿三皇子等人,让臣戴罪立功。”李将军磕头磕的很响。
柳睿锦恼火地瞅着她,冷笑一声:“呵,一个太后玉令就让李将军吓破了胆,本宫还能指望你什么!”
“娘娘,臣……”
“皇后娘娘,礼王妃到了。”
恰好此时,殿外传来宫人的通传声。
柳睿锦调整了一下脸上的神色,瞥了李将军一眼,烦躁地摆了摆手:“你先退下吧,其他事稍后再定。”
“是,臣告退。”
李将军默默地起身,弓着腰退了出去,在他退到门口的时候,柳玉遥正好在宫人的引领下,缓步迈了进来。
与他错身之际,她侧眸,流光宛转,双眸顾盼生辉,嘴角夹杂着一丝不明所以和得逞的笑。
“参见皇后。”
走到柳睿锦面前,她跪地行了大礼,在对方喊起后才起身,可谓是礼数周全。
“你们都先下去,本宫有话要单独与礼王妃谈。”柳睿锦看着柳玉遥脸上恬淡的笑容,目光扫向殿内四周的宫人,轻声道。
宫人们立马应声屈膝,低垂着头,纷纷退了出去。
等到殿中只剩下她们姑侄二人,柳睿锦才离开凤座,缓步走到柳玉遥身边。
“阿遥,姑姑总在想,这段时日是不是忽略你了?”她盯着柳玉遥的眼睛,眼神复杂,拉着她的手,仔细观察着。
“没有,”柳玉遥轻笑着,神色镇定,“殿下即将继位,宫中事情繁多,太后病重,媚妍夫人又……”
说到这里,她忽然顿了一下,眼神探进柳睿锦的眼底,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很小的弧度:“依照姑姑的性子,每样事情都要亲自过问,处理得清楚妥帖,是阿遥资质浅薄,没能及时替姑姑分担。”
柳玉遥恰到好处地垂下眸子,露出自责愧疚的表情来。
“说这些做什么,我毕竟是你的姑姑,如今你还是宴儿的妻子,”柳睿锦眼神深邃且质疑,“难道阿遥不把姑姑当作亲人吗?”
“自然是当作亲人的,”柳玉遥并不惧怕她的眼神,“可阿遥也是心疼姑姑啊。”
听到这话,柳睿锦面上一怔,嘴角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心疼本宫?”她狞笑着,“既然心疼本宫,你为何又要帮助那孽种逃出上京?呵,那晚在城门口,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拿出太后玉令,公然与本宫这个姑姑作对…阿遥,本宫竟不知你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宣慈殿被重重围困封锁,你竟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太后手中得到太后玉令。”
她边说边往后退了两步,眉目轻挑,好奇又警惕地打量着柳玉遥。
“到底是本宫小瞧了你啊。”
哪怕是被她挑破了此事,柳玉遥自始至终依然镇定自如,她眸光沉静,牵起嘴角,缓缓一笑。
“姑姑难道不应该高兴吗?”她微微抬起下巴,目露挑衅地直视着柳睿锦。
“你说什么?”柳睿锦微微拧眉。
柳玉遥笑容收敛,轻声道:“身为柳家的女儿,这点算计谋划,还不比不上姑姑当初的十分之一。”
她在柳睿锦因为惊讶微微睁大的瞳孔里,看见了自己脸上那称得上是报复的笑容。
“姑姑,不为阿遥高兴吗?”她启唇,再一次问了柳睿锦同一个问题。
“……你,”柳睿锦终于维持不住平和的表象,她耷拉下面孔,换了副嘴脸,“柳玉遥,你可真是本宫的好侄女啊,不过本宫有一事还想不明白,你身为柳家人又嫁给了宴儿,几日后你更是大胤最尊贵的女人,按理说,太后如此厌恶柳家的女人,为何会偏偏信任你,还把太后玉令交给你,让你去救商烬那孽种和厉明枝?”
“姑姑既然想知道,”柳玉遥迈步到桌边,亲自斟了杯茶,双手奉到她面前,眸中神色从容,“我便告诉姑姑。”
柳睿锦冷着脸,哼了一声,接过了那杯茶:“说。”
“太后玉令在我手中不假,姑姑在先帝驾崩后就让宿卫军围困了宣慈殿也不假,”柳玉遥紧紧盯着柳睿锦,不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转变,“只是姑姑想没想过,太后玉令并不是在你围困宣慈殿之后才到了我手上的。”
“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清丽的脸上,带着柳睿锦看不懂的笑。
“姑姑这般聪明,应该猜到了吧?”
柳睿锦大惊:“难道……太后玉令早就在你手上?”
柳玉遥轻轻点头:“没错,在阿越头七那日,太后就让兰秋姑姑把玉令送到了我手上,彼时我拿着太后玉令不知所措,也不知太后有何用意。后来从兰秋姑姑的口中,我得知,太后将玉令交给我,是因为当初阿越曾跟她说过,我是他此生唯一喜欢的人,他明知道我与他根本没有以后,可他还是向太后求了恩典,期望太后能爱屋及乌,在他不在宫中时,不在我身边时,替他护佑我。”
“阿越是太后最得意的孙儿,太后自然肯答应他,”柳玉遥转身给自己倒了杯茶,看着杯子里冒出的热气,“何况,他死了。”
“太后浸淫宫中大半辈子,又掌控朝堂十多年,如何能看不出其中蹊跷,只是我想连她都没想过,姑姑居然会对先帝下手。”
“姑姑,怪只怪,你们下的手太狠,也太毒。”
她凝神看向柳睿锦:“兰秋姑姑给我送来太后玉令的那一晚,曾问过我一个问题,姑姑不妨猜猜,她问了什么?”
“哼,本宫凭什么要猜。”柳睿锦瞥过脸。
柳玉遥轻笑:“兰秋姑姑代太后问我,若我大权在握,会如何对待柳家?”
“你是怎么回答的?”
“我说,”柳玉遥认真地看着她,“我生以悦我,而非他人所困。”
闻言,柳睿锦久久未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