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宫那日,厉明枝与商烬先是在明极殿拜见了文和帝,之后商烬被文和帝单独留下,厉明枝先去了宣慈殿拜见了她外祖母和阿娘,原本她还想着去姐姐的清池宫,可太后把她拦下了。
“念念就陪哀家在这里,兰秋已经去清池宫传话了,你姐姐一会儿就来。”
太后摸了摸她尖细的下巴,一阵心疼,边搂着她坐下,边对一旁喝茶的梁月华说道:“你瞧瞧,在西山这么久念念都瘦成这样了,这小胳膊摸着就剩骨头了,在宫里好好待一阵子,哀家让他们好好给你调理调理身子,好好补补,月华你也是,也别急着回王府,都在这儿好好陪陪哀家。”
“好,都听您的。”梁月华眼神掠过亲亲热热抱在一块的祖孙俩,神色温柔,唇瓣微微弯起。
太后搂着厉明枝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幽幽一叹:“那些人搞出的事情凭什么让哀家的宝贝去受罪,念念刚把清洛的衣冠带回来,那些人就敢在她头上动心思,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哼,哀家还没死呢,就是哀家死了也要留下遗旨让大胤后世之人必须礼尊哀家的念念!”
闻言,梁月华眉心狠狠一跳,她放下茶杯,皱着眉看向太后。
“母后…您又开始了,方太医都说了你这病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近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心力交瘁,气血拥堵,”梁月华朝太后怀中的厉明枝递了个眼神,继续说道,“您这些话在咱们面前说说就算了,若是被有心人听见,又该拿念念做文章了。”
“哼!哀家看谁敢!”太后板起脸,气呼呼地冷哼。
接收到自家阿娘的眼神,厉明枝立马露出讨巧卖乖的笑脸,轻轻抚着太后的背。
“有外祖母坐镇,那些宵小之辈自然是不敢的,所以外祖母你要好好吃药,要听方太医的话,你长命百岁,要陪着念念保护念念一辈子呢。”
“你呀你,”太后被她哄得高兴,用手指点了点她的鼻子,“哀家要是真活那么久,不就成老妖婆了?”
“外祖母!”厉明枝娇嗔道。
“好好好,哀家一定努力地活,将来要看着你嫁得如意郎君,幸福美满呢。”
之后,太后被厉明枝娘俩又哄又笑闹了好一阵子,直到兰秋走进来通传厉媚妍到了。
厉媚妍带着商烬进入殿中后,她先是看了商烬一眼,然后才向太后屈膝福礼,径自走到梁月华的身边。
商烬走到殿中央,站在太后面前,双膝跪地,眸子低垂,背脊压低,行了个大礼。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愿皇祖母万福金安。”
他的头重重磕在地面上,眼尾泛红,久久不曾起身。
“兰秋,快把他扶起来。”
太后的视线胶着在他微微颤抖的背上,鼻尖泛酸,嗓音里含着哽咽。
兰秋得了命令,屈了屈膝,走到商烬身边,伸手欲把他扶起来。
“皇祖母,孙儿有罪。”
商烬犯了倔,跪在地上不肯让兰秋近身。
闻言,殿中几人皆是一怔。
“你何罪之有?”太后声音微微沙哑。
商烬声音清润嘶哑,他抬起头看向太后,言辞恳切道:“孙儿一时不察,着了贼人的道,使自己和兄长踏入对方预设好的陷阱,此为罪一;让兄长因我之过陷入愧疚自责,以致心神崩溃,此为罪二;兄长曾将姜氏兵符托付与我,但我却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兄长此举背后深意,致使兄长万念俱灰下自刎而亡,此为罪三。”
“三条大罪,桩桩件件,切切实实,还请皇祖母降罪于我。”说完,商烬又一次重重叩首,额头砸在地面上,发出闷响。
“你…”太后眼眸通红,她站起来,身子微微颤抖,“你这孩子怎能这样说。”
她一步一步走到商烬身前,弯下腰,伸出双手将他扶起来,心疼地看着他额头红肿的地方,侧过身子擦去眼角滚落下来的泪痕。
太后擦干眼泪,转身看着他,温声道:“这些事情如何能怪罪到你身上?你才是被连累的那个啊,你中毒致哑也是因为那些人想要用你来威胁阿越而已,阿越前脚出了事,后脚你就被诬陷谋害兄长,天底下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你是阿越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哀家相信阿越自然也相信你。”
“所以你莫要将这些罪责揽在自己的身上,”太后握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把你送去西山也是哀家在阿越入了皇陵后,与陛下想出来法子,如此不但可以拖延一些时间,还能让藏在背后的人露出尾巴。烬儿,哀家和陛下的深意,你如今可知晓了?”
太后这一番真心实意的陈词与宽慰,让商烬心下稍安,他看着太后点了点头。
“好了,今天不说这些,来,兰秋赐座奉茶。”
“诺。”
太后拉着商烬的手带他到另一边坐下。
之后,太后与厉明枝等人只是唠了一会儿家常,又留他们几人在殿中用了午膳,午膳后太后有些乏累,由厉媚妍带头,几人就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宣慈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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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清池宫,梁月华见厉媚妍似乎要与两个孩子说说话,便说自己也有了困意,就先去后殿休息了。
殿中,厉媚妍将商烬和厉明枝拉到自己的跟前。
“回来了就好,”她仔细瞧着他们,抬手摸了摸厉明枝的脸蛋,美眸含泪,“比在宫中时受了好多,我听烬儿说你在西山受了伤?伤在哪里?严重吗?快让姐姐看看。”
“姐姐……”厉明枝按住她的手,温声安慰,“不打紧的,小伤而已启程之前就好了。”
“那也不行,等会儿还是要让方太医过来瞧瞧。”厉媚妍不放心地说道,随即她又侧眸看向商烬,“你呢?听尔风回禀你之前昏迷了一些时日,怎么回事?”
“母妃,我没事,与念念一样,回来之前就好了,你放心。”
商烬知道厉媚妍担心他,于是他也学着厉明枝的模样安抚她:“听闻我不在的时候,母妃因兄长的事情大病一场,如今可好了?”
说到这儿,他有些愧疚地跪在厉媚妍面前,声音略低:“是儿臣的错。”
“快起来,”厉媚妍把他拽起来,看到他脸上自责的模样,摇了摇头,“烬儿,太后说的没错,这些事情不是你的过错,阿越的死是我们都不想看见了,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好好的活着,我们要查出所有的真相,要给阿越报仇,要让那些害了阿越,害了你的人不得安生!”
厉媚妍说这些话的时候,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接连不断的坠下,她娇媚绝色的脸上,覆上一层阴狠。
“以前,是我不屑去争去抢,不屑掺和进他们可笑的斗争里,可现在,他们既有胆子害了我的孩子,就要承受我的怒火和恨。”她的目光落在商烬的身上,“烬儿,你若想做什么,尽管去做,放心,母妃会在你的身后,会好好的保护你和念念。”
“姐姐……”
厉明枝抱住她纤细的腰身,她突然有些害怕,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一个亲人了。
“母妃放心,我一定会为兄长报仇,我一定要让所有跟这件事情有关的人都付出代价!”
商烬跪地,郑重地向厉媚妍磕了个头,作出了承诺。
从清池宫出来后,还不等厉明枝说话,商烬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转身就往自己的西暖阁走。
“商烬你干什么?”
厉明枝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不明所以。
“跟我过来,我有东西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