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别怕,没事了。”
君羡辞略带几分焦急的声音响在她耳畔,贺云轻猛地睁眼回头去看。
原本一直对她紧追不舍的宫女右肩被君羡辞掷出一块碎瓷击中,瘫在地上被裴长宁唤来禁军按住。
贺云轻控制不住脚下发软,差点跌倒,被君羡辞眼疾手快扶住。
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见,浑身血液倒流,耳朵嗡嗡作响。
楼内所有刺客被禁军拿下,乐师舞师一看刺杀无望,咬破藏在口中的毒药自尽,人人皆如此决绝。
所有刺客里唯独刺杀贺云轻那个宫女还活着,君羡辞吩咐禁军将人带下去严审。
楼内众人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刺杀后续,所有尸体被禁军清理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
贺云轻盯着干净到反光的地板良久,倏地抬眼看向君以渡,心底阵阵发凉。
没有人知道今天她会来,除了君以渡。
只有君以渡。
如果有人要杀她,君以渡是主谋的嫌疑最大。
*
一场盛大而热闹的万寿节宴会以当今天子跟云昭仪被刺杀而剧终。
礼部尚书只感觉自己仕途走到了头,还有被砍头的风险。
教坊司所有乐师舞师都是他精心挑选,竟然全都有问题。
他还怎么能洗清叛党的身份?
天要亡他。
养心殿内牙筏高架,沉香馥郁,气氛凝重。
君以渡独坐于御案之前,君羡辞、严仲、周钰、裴长宁及贺云轻几人立在殿中。
君以渡跟贺云轻都没有受伤,但两人的神色看起来却十分不好。
严仲跪地请罪,花萼楼的防护由他把控,今日却让众多刺客带着武器潜入进来,是他审查不严,君以渡如何罚他他绝无怨言。
贺云轻状态低落,喃喃留下一句“我先回宫了”后独自离去。
直到出了养心殿,周围空无一人时她才浑身发抖地看了看天。
君以渡,要杀她。
他从没想过让自己活着离开。
贺云轻的脑袋仿佛被重击,疼到发懵的同时又觉得窒息。
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她防太后,皇后,嫔妃,却忘了最该防的人是君以渡。
天子的心才最是深不可测。
怎么办?
她要如何自救?
回家的进度已经涨到百分之七,她不想死在宫里。
她必须要想办法活着出去。
贺云轻紧紧握拳,指甲绞进皮肉,掐出血痕。
裴长宁跟周钰在养心殿待了一个时辰后才出门,两人沉默地走在宫道上。
一个身着大宫女服饰的姑娘怀中搂着布匹,似乎没看见前方有人,直愣愣朝裴长宁撞去。
裴长宁有意避开,但他移一步,对方就跟着他挪一步,有一种不撞到他不罢休的错觉。
“姑娘,注意看路......”
他话还没说完,那宫女从布匹后抬起头,正是绿萼。
就在裴长宁愣神间,绿萼闭了闭眼,还是朝他撞了过去。
裴长宁下意识伸手要去扶她,却被人塞了一个东西在手中,他摩挲一瞬,是一张字条。
绿萼仿佛才反应过来,抱着布匹后退,行礼赔罪,“大人饶命,奴婢视线不佳,方才没有看见大人。”
“无碍。”
看着绿萼走远,周钰“啧”了一声,“这是何意?她对你......”
“玉璋。”裴长宁制止周钰,“又要胡言乱语,你可仔细一些你的嘴,总有一日你要死在这毫无遮拦的嘴上。”
周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下,不再言语。
裴长宁捏着手中字条,“好不容易有时间在宫中不当值,你不去看看贵妃娘娘?”
“我去看她做什么?给自己添堵吗?”
提起贵妃,周钰沉下脸,他拔腿往前走去,似乎宫里有鬼要吃他,“好容易放假,我先回,不等你了,你慢慢跟上吧。”
裴长宁并未阻止他,眼睁睁看着周钰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他身边空无一人时才打开字条查看。
裴长宁,中极殿一叙,有要事相求。
贺云轻离开养心殿后询问了宫里的内侍,才得知裴长宁竟然是内阁的人,她在宫里许久还从未见过他。
朝臣放假,内阁也无一人值守,就连宫女内侍也寻了地方偷懒去,贺云轻行至中极殿路上一个人都没遇到。
她站在角落里来回踱步,她无法确定裴长宁会不会来,又是否会答应她的请求。
但如今,她需要一个可以随意进出皇宫的人帮助她,带她出宫,再也不回来。
时间约莫过去一刻钟,中极殿外隐约传来脚步声,贺云轻蹲身藏在门口的石墩后,眼看来人是裴长宁才敢站出来朝对方挥了挥手,“这里。”
裴长宁温润的眉眼下覆上一层冰冷的疏离,“微臣见过昭仪娘娘,娘娘金安。”
贺云轻察觉到他对自己的态度比之从前更加抗拒,只觉得对方大概不怎么喜欢自己。
但如今除了他之外,自己只能向君羡辞求助,但以君羡辞跟君以渡私底下的关系,她更愿意在裴长宁身上赌一把。
“裴长宁,你我也算旧识,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有钱可以回报你。”贺云轻把自己的荷包取下塞进裴长宁手中,“这里面大概有八千两银票,如果不够的话等我出去了再想办法。”
荷包里的钱是贺云轻此刻所有燕临的银两,再多的暂时也拿不出来了。
裴长宁不肯接荷包,两人推迟不下,“娘娘严重了,有何事您只管说,微臣能做到的定然去做,绝不辜负娘娘的期望。”
“这银子微臣实在不能收,娘娘若非要给,就只能请娘娘另请高明了。”
闻言,贺云轻瞬间收回手,“别别别,不给也行。”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你转身数十个数。”贺云轻举着自己胸前的玉佩指着石墩,“我把玉佩取下来放这里,你带着玉佩出宫可以吗?”
带一块玉佩出宫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这是贺云轻的贴身之物,若是被发现,他跟贺云轻就会被安上私相授受,秽乱后宫的骂名。
即使被处罚,被革职他觉得没关系,他怕贺云轻会因此而受欺负。
但这偏偏又是贺云轻的请求,实在让他无法弃之不顾。
贺云轻见他不说话,双手合十,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求求你。”
裴长宁侧头,不肯再看她,藏在官袍下的手收紧,“娘娘放心,微臣可以做到,只是将这玉佩带出宫后要送去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