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轻认真地看了他一眼,还摩挲着下巴围着他转了一圈,“九王爷今日要去相亲?”
好香的一只花蝴蝶。
“并非如此。”君羡辞一噎,想说什么却生生转移了话题,“昨日听门房说娘娘来寻本王了?可是有事?”
千万别是让他帮她给她和秦三搭线。
他不能对不起皇兄。
“原本是有的,但现在没了。”贺云轻伸了个懒腰,“所以你今天到底要去干嘛?”
君羡辞摊开双手,左右晃了晃,“娘娘不喜欢本王做此打扮吗?”
“不能说喜不喜欢吧,不讨厌,而且挺适合你的。”
闻言,君羡辞眼眸一亮,昨夜他特意观察了秦三,学着他做此打扮,不曾想贺云轻竟然真的欣赏这种。
“那娘娘今日有空否?咱们出宫去逛逛?”
想起幺幺的情况,贺云轻点点头,“也行。”
马车畅通无阻地出了宫门,贺云轻报了医馆的地址,让君羡辞在马车里等她,自己带着绿萼进了医馆。
惊喜的是,幺幺已经醒了,只是还十分虚弱。
幺幺一见贺云轻,急忙挣扎着要爬起来给她磕头,被贺云轻按住。
“你身体虚弱,还是好好躺着。”
幺幺面色依旧苍白,她眸中含泪,虽然她昏睡许久,但有时能听见声音。
迷迷糊糊中得知自己被人所救,如今听见贺云轻的声音,记忆里那个说要将她送医,说要报官的女声总算有了脸。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你浑身的伤...是怎么回事?方便说吗?”
幺娘倏地沉默,眼睫颤抖,双手紧紧绞着被单。
惨叫,痛哭,求饶,破风的鞭声和皮肉被热烫的烙铁按下发出的“滋啦”声以及焦臭味,幺娘仿佛穿破时间,再次置身于那毫无希望的人间炼狱。
她想,好痛,真的好痛,与其被如此折磨而死,不如自尽。
耳朵阵阵嗡鸣,幺娘头晕目眩,呼吸越发急促,不要,不要再打了,让她死吧。
“幺娘,幺娘!”贺云轻的声音勉强唤回她的思绪。
她咽了一口唾沫,浑身已经被汗水洇湿。
“不要想了,不要去想,你现在是安全的。”
“你听,门外馄饨摊子的老板正在揽客,你闻到馄饨的香气了吗?还有糖葫芦的吆喝声,我去给你买一支来好不好?”
幺娘从喉咙间发出一声呜咽,她的声音嘶哑干涩,“......好。”
贺云轻安抚好幺娘的情绪,让绿萼先照看着她,自己转身撩开帘子欲往外走。
她的心情并不好,看到如今的幺娘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明明自己没有错,为什么要被伤害。
明明她们这么努力地想要活下去。
贺云轻长出一口气,打起精神抬腿,甫一撩开半边门帘就听见一个略有几分耳熟的男声在和大夫说话。
“大夫,归尾、红花、丹皮、附子、大黄、桃仁、官桂、莪术各要五钱。”
“客官稍候片刻,这就给您抓药。”大夫捋了一把自己的胡须,示意药童去抓药,他则笑眯眯地看向来人,“客官这方子是落胎的,可还需要配上温补的方子一起?”
“不必,你把我要的给我抓好便可。”
贺云轻看了那人一眼,迅速退回偏房内。
见鬼,见鬼,这人怎么好像是昨夜那个太医?
他一个太医,为什么要上外面来开药?
落胎药是给谁开的?
太...太后吗?
不会吧?要真是太后的话那可就真是鬼故事了。
但李太医昨夜的态度和今天小心谨慎的模样让贺云轻越发觉得,她猜的没错。
但九王爷的马车就在门口,他没看见吗?
太后和谁呢?刘公公?那应该不能。
但还有谁呢?
贺云轻思维逐渐发散,绿萼喊了她好几声,她都没反应。
知道大夫端着汤药走进来,贺云轻才回神,发现李太医已经离去,贺云轻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君羡辞的马车早已不在原地。
“啧,不靠谱。”贺云轻摇摇头,在街边买了两支糖葫芦回去,给绿萼和幺娘一人分了一支。
幺娘小口小口地吃着糖葫芦,她家里穷,寻常过年时也吃不上一口糖。
被爹娘卖出去那一日,娘给她买了一小袋饴糖,她不舍得吃,后来一颗也没吃上。
原来糖如此甜,甜到心底隐隐泛苦。
“姑娘,你能带我去午门吗?”
贺云轻一愣,去午门做什么?她要进宫?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幺娘攥紧手中糖葫芦,目光坚定,“秦氏在京城只手遮天,秦三为非作歹,害人性命无数,即使告到京兆府,刑部,大理寺也无人敢管。”
“幺娘贱命一条,今日请姑娘代为写状,即使是一头撞死在午门外登闻鼓下,幺娘也要为那些惨死和被囚的姑娘讨一个公道!”
她字字泣血,情真意切。
这是幺娘所能做的,自认为最有用的办法。
她不知道闹出了人命,当今天子会不会管。
可她期盼着,希望着天子会管,会还她们一个公道,会将秦三绳之以法。
即使那时候,她再也看不见了。
贺云轻大为震撼,心中泛起密密麻麻地疼痛,她抬手抚上幺娘的侧脸,将她额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目光温柔怜爱,“好,我带你去,我找人给你写状纸,我保证,你不会死。”
贺云轻麻烦大夫替笔,幺娘一句句说着,大夫提笔的手竟也逐渐颤抖。
临了落下最后一字,他抹了一把眼角,状似自嘲般轻笑一声,“老啦,握不稳笔杆子啦。”
幺娘按下指印,贺云轻收好状纸,和绿萼一左一右扶着幺娘往外走,门口君羡辞的马车又驶了回来,却只有墨云而不见君羡辞。
“夫人,主子他临时有些公务要处理,无法陪夫人了,让属下先给赔罪,等改日他有空再亲自登门赔罪。”
“没事。”
“夫人现下要去何处?属下送您。”
“去午门。”
墨云秉持着谨言慎行的原则没有多问,待贺云轻三人坐稳后一甩缰绳,马车往皇宫方向驶去。
幺娘并不信贺云轻所说能保自己一命的话,只觉得她在安慰自己。
她看着窗外晴朗的天空,悠悠开口,“姑娘,您还能答应幺娘最后一件事么?求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