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南柯起身,有些话点到为止。
“四嫂,多谢你指点迷津。”
“谈不上指点,我自己也还在寻找。
弟妹,红尘姻缘,相知难,相守更难,关关难过关关过。”
虞韵从四嫂的话中听出了失意,为何呢?
四哥四嫂心意相通,共过生死,还会为感情产生忧思困顿吗?
他们还要过哪一关?
“弟妹,虞家先祖有先见之明,平淡才是真,太浓烈的东西终不能长久。”
孟南柯心中有一座炼狱,凤玄策给的美好幸福就像彼岸花,爱它美好,又怕它凋零。
时不时会生出让它留在盛放时刻,戛然而止的冲动。
他知心魔作祟,也会生出不配拥有的念头,是若愚一次一次把他拉回来,给他力量。
“四嫂,要不要试试纺纱织布?”
虞韵听出孟南柯对男耕女织生活的向往。
在山谷里养寒症一年,她和临渊也是男耕女织中享受平淡与幸福。
“可以吗?”
“自然,四嫂想亲手为四哥做一身衣裳吗?”
孟南柯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们在北疆时收到了老七亲手种出来的粮食和果子,说不羡慕是假的。
“四嫂瞧,这块帕子所用的布料,是临渊采野蚕茧亲手织就的。”
虞韵没有说更多,她身上穿的里衣,是临渊夏天采莲花茎杆抽丝,由她织成布料,做出了两套里衣。
其中辛苦与知足,只有他们彼此能懂。
孟南柯接过帕子瞧着上头的双飞燕出神,他和若愚也可以吗?
“或许生活是该有一些变化了,去做一些从未想过会做的事。”
比如织布?
咚咚……
房门从外头敲响,虞淑拎着食盒走进来。
“长姐,姐夫已经睡着了。
你要的汤也准备好了,雪天路滑风冷,你要亲自过去吗?”
“无妨,我亲自去。”
虞韵拿过临渊亲手为她做的貂绒披风,仔细穿戴好,不叫身体受一丝寒气。
已经很久没有靠近过临渊了。
爱人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思念刻骨却避之不及的感受,外人无法懂。
她是如此,临渊只会更甚。
“长姐,我扶着你,咱们走慢一些。”
书房里,凤玄策已经替凤玄尘洗漱完,甚至连头发都替他洗了一遍。
至于为何如此仔细?
凤玄策勾起一抹带点坏的笑,老七的意识是醒着的,只是身体沉睡。
因此他做的一切,老七一清二楚,且隐隐散发出暴怒之气。
不知是昀灼故意戏弄老七,还是药物没有彻底起作用。
清醒着被四哥看光摸光,凤玄尘从暴怒到最后彻底生无可恋,只能认。
此事若四哥不做,就得韵儿怀着孩子亲自来,他怎么舍得?
孟昀灼!!!
“弟妹来了?”
“有劳四哥帮忙照顾临渊。”
“嗯,难伺候。”
凤玄策不客气的补充一句,又沉又硬,费劲,害他湿透了一身衣裳。
“南柯,弟妹身体可安好?”
“嗯,一切都好,比一般妇人还强许多。”
孟南柯瞧着床榻上睡着的人,晕了?
“夫子,师爹至少要睡个四天,你可以放心替我媳妇儿报仇,怎么教训都行。”
“我想和临渊单独待会儿,可以吗?”
没有人反对,都默默退出书房。
虞韵拿出食盒里的补汤,趁热哺喂给凤玄尘,温热的液体在唇齿间流动。
凤玄尘眼尾渐渐泛红,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碰过韵儿了,他想回应,想道歉,想……
一碗汤喝完,虞韵看着洇湿泛红的眼尾,临渊……能感觉到……
思及四嫂说的话,她低头吻住安静的唇。
许久……
直到两双眼中都落下热泪。
“我……我怎么舍得如此对你……”
“临渊哥哥从小为韵儿做尽一切,只是希望看到我能快乐地活着。
如今韵儿也一样,我想生一个流着我们血脉的孩儿,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韵儿哭了!
她身怀六甲,怎可情绪大悲大痛?
凤玄尘只恨自己不能醒来,抱着安抚她。
为什么内力冲不破?
孟昀灼到底给他下了什么药?
“别怕,好不好?
临渊,我可以的,没有一点难度。”
虞韵拉起凤玄尘的手放在温暖腹部,笑中带泪抚摸他的眉眼。
“我怎么舍得拿命冒险?
怎会舍得草率地为了孩子,让你担惊受怕,甚至……”(留你一人在世间)
“临渊,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我们一起陪着孩儿慢慢长大,他能感受爹娘的疼爱的,你别不喜欢他,好不好?”
……
这一夜,虞韵宿在书房,与凤玄尘相拥而眠,沉沉睡去。
书房外,孟昀灼靠在屋檐下,仔细盯着屋内的动静,提防凤玄尘醒来对他媳妇儿不利。
“给!”
虞淑将一个暖手炉递给他,还有一瓶温酒。
“回去睡,别瞎掺合。”
“知道了。”
呵!
驴小四最近乖得过分了。
顶嘴的本事呢?
“不反对我娶你外甥女了?”
虞淑摇摇头,转身回自个儿的住处。
“明日白天我替你守着。”
“去吧,不愧是爷带出来的人,忠心。”
娶谁都没有关系。
孟昀灼要娶长姐的女儿,至少要熬十六年,那样他会惜命吧!
被他用各种理由留在身边两年,虞淑深刻明白什么叫“慧极折寿”。
她希望孟昀灼活久一点。
这人看着挑三拣四,嘴里没一句好话,对于在乎的人,却都默默掏心掏肺。
他为太子殿下做的事情,只虞淑看见的就数不胜数,还有她看不透的。
想必当初皇上为姐夫做的,都没有他多。
至于她自己,表面上认孟昀灼为主子,做婢女,可他从不亏待她。
让洛绾轻教她文章大道,带她跟在御书房,听父亲给太子讲课,亲自教她如何御下,如何看清人心。
还带他接触暗河的事务,给了她一批人。
孟昀灼清楚她不想做后宅女人,想做出一番如长姐与二姐般的事业。
“驴小四,爷手底下出来的人,即使掌家也要练出几个人物来,别丢人。”
可他又给她指出女子归宿终究要嫁人,做辅佐之臣,而不是开创之主。
不知从何时起,虞淑开始依赖这个脾气不好的主子,希望他长命百岁,一直带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