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渊眸色深深的注视着眼前看上去失魂落魄的江晚棠,声音带着无奈的叹息:“当真无碍吗?”
江晚棠点了点头,便直接福身告退:“臣妾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就不陪陛下了。”
说罢,也不等姬无渊反应,便独自朝着寝殿方向走去。
江晚棠的态度恭敬有礼,却也带着淡漠疏离。
她好似将自己锁进了一具壳里,将所有人隔绝在外,也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姬无渊站在原地,妖孽的面容低垂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眸底的神色晦暗不明。
王福海一直在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沉默不语的身影,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的冷梅和冷雪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许久,姬无渊抬起头来,冷峻的面容,淡声开口:“皇后今日去了何处?”
冷梅和冷雪不敢隐瞒,如实道:“回陛下,娘娘去了那处废弃宫殿。”
姬无渊瞳孔骤沉,瞬间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大步朝着江晚棠离开的方向走去。
彼时,江晚棠已走至寝殿内,厚重的雕花殿门“砰”地一声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她无力地将后背紧紧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好似浑身的力气都被人抽光了一般,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再度睁开时,那双水润的桃花眼里已经泛起了潮湿的红意。
江晚棠抬步,一步一步往殿内走去,却在快要走到榻前时,被地上铺就的厚重绒毯绊了一下,跌坐在地。
她双臂环膝的呆坐在了地上,眼眸幽深而空洞。
姬无渊推开殿门走进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便是江晚棠整个人坐在地上,将头枕在膝盖上,身子蜷缩成了小小的一团。
看起来像极了一头受伤的幼兽,独自蜷缩在角落里舔舐伤口,孱弱又无助。
这还是相识以来,姬无渊第一见到这样的脆弱一面的江晚棠。
如果说每个人都有心底最柔软的一个地方,那么江晚棠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便是江槐舟。
江槐舟不仅是兄长,亦是她最为渴望的亲情。
如今这般情形,于江晚棠而言,无异于是信念崩塌。
一把最为锋利的匕首,深深扎在了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姬无渊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结果。
江槐舟一事,要么永远的欺骗下去,要么便是江晚棠亲自发现这一切。
唯有这种情况。
只是他低估了江槐舟的狠心,也低估了自己对江晚棠的心软在意程度,才会造成后来局面。
见状,姬无渊脚步一顿,轻轻阖上了殿门,脚步放轻的朝着江晚棠走去。
他缓缓走到江晚棠身旁,单膝蹲下,抬手想要抚摸她的发顶,却在半空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轻轻落下。
“棠儿...”姬无渊动作轻柔的抚摸着她的头,带着安抚的意味。
然,江晚棠身体一动不动蜷缩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姬无渊的眉眼染上心疼,浓烈的心疼。
他想要紧紧的拥抱她,可又怕她会抗拒自己的靠近,修长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着她的头。
直到江晚棠缓缓抬起头来,一双通红,水雾弥漫的桃花眸,眼角有悲伤的泪水无声滑落.....
只一眼,姬无渊眼眸便染上了红,说不出的心疼和心痛同时涌起。
他抬起手,指腹替她擦着眼泪,动作轻柔,寸寸怜惜,好似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他的棠儿,生了一副这世上最妩媚动人的眉眼,眼尾那颗泪痣,颜色宛如朱砂,潋滟又动人。
她眼眸一红,他就忍不住心疼。
尤其这般伤心落泪的模样,就好似全世界都负了她。
这般好看的眼睛,不该落泪的......
姬无渊半跪在江晚棠的身前,一双泛红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眼中那心疼,克制......隐忍的深刻爱意,都在这一刻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两人一坐,一跪;
一个满眼悲伤,无声落泪,一个满眼心疼爱意,温柔擦眼泪;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然却,无声胜有声。
王福海守在寝殿外,一阵寒风呼啸而过,寝殿的门被风吹开一丝缝隙。
而他透过缝隙恰好看到那位向来冷傲,矜贵无双的帝王半跪在地上,为那伤心落泪的皇后娘娘一点点擦拭着眼泪,浑身的冷冽气势尽数化为了能叫人溺毙的春水柔情。
寸寸心疼,寸寸温柔......
真真切切的体现了什么叫做高位者的心甘情愿,为爱俯首。
到底有多爱,才能做到这种程度?
王福海无法想象。
他在宫中浮浮沉沉生存了几十年,从未听过,也从未见过哪一位帝王,能做到这般。
他也从未见过哪位帝王只宠幸于一位女子,便是当年被人以痴情着称的先帝,也不曾如此。
可原来,这宫中最是冷漠绝情的一任帝王,却是最为痴情的。
王福海先是震惊,后是悚然。
最后,他转过身去,不敢再看。
这夜,姬无渊是在凤栖宫过夜的,可却没有上榻。
他在榻前守了江晚棠一整夜,直到上朝时间才离开。
而江晚棠在醒来后,身上已经完全没有了昨日的颓靡状态,好似昨日的一切,只是众人的错觉。
她没再穿素色的衣裙,换上了以往常穿的绯色,只是浑身的清冷气势瞧着比以前更冷了。
一夜过后,宛若换了一个人。
整个人看起平静冷淡的不像话。
江晚棠静静地端坐在窗前,垂眸看着桌案上密探传来的一封封信件。
其中有一封信不是她的人传来的,但上面却写着关于江槐舟去向的详细记录。
定是来自于一个知道她在做什么的人。
能这么准确猜测出她的想法,并且比她还早查到的人......
江晚棠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谢之宴。
她反复看了几遍信上的内容,眸色深邃了几分。
思忖了片刻,江晚棠唤来一旁伺候的冷梅,问道:“你可知谢大人如今是否还在大理寺停职?”
“谢大人?”冷梅愣了愣,脱口而出:“不知娘娘口中所说是哪个谢大人?”
江晚棠心中一沉,道:“大理寺卿谢之宴。”
冷梅眼眸登时放大了几分,迟疑着,好似在纠结该不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