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下的双胎中,死掉的那个模样你还记得吧?上半身是人的模样,可是下半身却萎缩了,黑乎乎的。”
曾嬷嬷紧张地点了点头。
“当时夫人专门询问了大夫,大夫看后也惊讶得很,将那死胎带了回去,好生研究了一番,结果……”郑氏皱起眉来,“大夫说这是一种吸食现象,强壮的那个胎儿成人后性格暴戾,脑子蠢钝,模样也与常人有些不同。这样的孩子极容易惹是生非、犯下大事。”
曾嬷嬷毛骨悚然:“还真的全对上了!跟大夫说的一模一样,这孩子这么小就如此,以后还……还了得?”
“当时云禾有心提醒,但慕容静根本听不进去,反而说她嫉妒。”郑氏讽刺地笑了笑,“之后更是视这孩子如珍宝,生怕云禾触碰。”
“夫人可真是委屈了,真受了不少委屈。”曾嬷嬷重重叹气。
“云禾走时,专门交代了,这奶娘留得,因为药不能断。这是为了乔家好,你明白吗?”
曾嬷嬷一脸痛苦:“竟是、竟是如此,是我弄巧成拙,害了乔家!现在怎么办?要不,我再把药换回去?”
郑氏摇头:“怎么换得了?那孩子越来越大了,已经暴露了本性,不像之前那样好糊弄了,你贸然去很容易出事。”
“这……”
“暂时没有其他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实力,留待以后。”郑氏站了起来,拍了拍曾嬷嬷的手,“老夫人在天之灵,也不希望我们以身涉险,白白送命的。”
曾嬷嬷明白了,她跪了下来给郑氏磕了头:“以后大夫人有什么事,吩咐我便是。我是老夫人的人,也是大夫人的人。”
郑氏伸手扶她,吐出一个字:“好。”
郑氏明白曾嬷嬷的意思,她是誓死要维护乔老夫人的嘱托的,如果自己与之方向一致,她才会听命。
想来,乔老太太只怕叮嘱中多了一样,就是继承乔家爵位的,只能是乔玉安的子嗣。
这一点曾嬷嬷没说罢了。
不过倒也无所谓,郑氏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她只想通过曾嬷嬷,牵制慕容静他们,让自己与孩子顺利熬出头罢了。
此后的许多日子里,乔家呈现出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直在闹腾,但也没闹出多大的事。有一种汹涌河面下的宁静感。
大家都在这河面下蛰伏、喘息、怀揣希翼,但阴暗时而涌来,除了咬牙熬,他们无能为力。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到了第二年的春天。
正是桃花梨花竞相开放的时候,或粉或白的花瓣层层叠叠坠在枝头,平日里瞧着庄严方正的临安城也在春风的吹拂下,多了几分浪漫的气息。
春日里诸多节日,赏花节、赛诗会、灯会层出不穷,这也是临安城年轻人相看人家的场合。
江嬷嬷与初菊从赛诗会回来,兴致勃勃讲起其间的情景。
“赵家三小姐不仅貌美非凡,才情也出众,写的一首小诗众人都叫好。”
“那位罗公子的诗倒是不错,但听说罗公子家世清贫,而且去年连秀才都没考上,唉,倒是可惜了。”
“但是也有一位夫人看中了罗公子,想让他上门做赘婿呢。”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都说少夫人也应该去看看热闹。
云禾瞥了一眼床榻上沉睡的两个孩子:“我懒得看那些热闹,倒不如在家看看账本,你们去就是了,回来说给我听也一样的。”
江嬷嬷走上前去,拟了拟被角:“晖哥儿和芸姐儿怎么在这里睡呀?”
“晖哥儿太黏人,嚷着让奶娘抱他过来的,芸姐儿又担心哥哥,见状只好跟着来了。”说起这两个孩子,云禾一脸无奈。
自己这两个孩子性格还真是反着来,儿子晖哥儿爱哭黏人胆子小,芸姐儿胆大泼辣挺独立。
芸姐儿出生很艰难,生下来跟个小猫崽似的,比晖哥儿小了许多,吃奶也吃得少,还总是吐出来,呛出来。
当时带得也很辛苦,少量多次的喂,每天定时抱出去晒太阳,还专门请了个精通小儿推拿的大夫在家中调理。
不知道费了多少心力,这孩子才逐渐健康起来,现在一岁多了,瞧着和晖哥儿也相差不大了。
云禾也因着这两个孩子,越发柔软了些。她心底的恐惧还在,可是只要待在家里,就会感觉到满满的幸福感。
她正想着,晖哥儿翻了个身,忽地睁开眼睛:“娘,爹回来了吗?我想爹了。”
云禾嘘了一声:“爹要出去几日呢,你再睡会儿,妹妹还在睡。”
晖哥儿转过身,伸出莲藕一般的胳膊,一把搂住了妹妹,把头倚在了她的后背上,没一会儿又睡着了。
江嬷嬷压低声音:“少夫人,我和初菊还是出去,免得吵着孩子了。”
云禾嗯了一声,倚到床头翻了一会儿账本后,看向两个孩子……其实说起来巧得很,孩子出生后,顾家父子对着那一页先生拟好的名字,不约而合选了晖字和芸字。
当时云禾大为震惊,因为这实在是太巧合了,怎么能跟前世的孩子名字都一样呢?
或许命运里,总是有些奇怪的缘分在的。
但实际这两孩子的模样和性格并不像前世的孩子,云禾更倾向于,这是上天感念她为人母的一片心,所以才凑巧给了同样的名字。
她这一年来,也没再梦见过前世的晖哥儿。他应该是离开了吧……
两个孩子睡了一个时辰后,才醒过来,嬷嬷马上过来抱起他们,还端了小厨房才做的汤水喂他们喝。
晖哥儿喝了没几口,就撒娇缠着云禾喂,云禾刚刚拿起小勺,初菊就急急跑了过来:“少夫人,不好了……”
云禾抬起头来,她很少见初菊这么着急,所以这一瞬间,心底燃起了一丝不安:“怎么了?”
“刚刚门房收到了大小姐的口信,她说这两日范以安就要回来了。”
云禾听得一愣,手里的勺子砰的一声落到了碗里。她马上站了起来:“初菊,我们出去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