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万般皆是命。
我的桃树终于满树的新芽,碧绿油亮,成了冥界的独树一帜的亮色和风景。
隔日,孟七便上门来一探究竟,想要亲眼看看这枯树是如何又逢春的!
“南烛,你这桃树倒是好生奇怪,自从我上任以来,便未曾见它生出新芽,眼下这是怎么回事?”
孟七仍旧是老妪模样,白发苍苍,站在树下,满是欣喜的打量着桃树。
“完整了而已。”
我一眼便看见树桩里熟睡的桃屋,那酣睡的雪白团子,周身都是磅礴的生机。
“(ˉ▽ ̄~) 切~~,搞得那么高深莫测干什么,真搞不懂你们这些人,文绉绉的,我不喜欢。”
孟七听不懂我说的话,这小妮子也不纠结,看也看过了,转身便走,脚下生风。
我在桃树下煮水烹茶,感觉今日的苦丁茶的颜色都格外好看,令人赏心悦目。
我靠在桃树枝干上,正闭目养神,总觉得鼻尖有春天的气息。
头顶的粉色阴阳鱼风铃倏地阵阵作响,我抬眼看向不远处的忘川河,久久没有出现人影。
我正好奇,阴阳鱼风铃无人便响起还是头一遭,觉得大概率是阴阳鱼风铃出现了故障,便起身查看。
阴阳鱼入手,一股灼手的火热触觉从掌心传来,粉色的阴阳鱼淡淡发着光晕。
渐渐的,光晕中,逐渐凝出一个蓝发灰色的身影,足尖轻点,缓缓落在地上,背对着我。
“咦?怎么没有人?”
半米高的小身影看向四周,脑袋左右摇摆着打量周围的环境。
“你在找人么?”
我看着面前小家伙虎头虎脑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开口提醒。
小家伙低下头,俯下身,撅着屁股朝天,小脸从胯下望过来,一双橙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像两颗沙糖桔。
“您是南烛姑娘?”
小家伙见到我一身红衣,如雪的长发,冷若寒霜的眸子,似乎是有点确定了我的身份。
“你这般说话,不累么?”
我看着它撅着屁股,头朝下,一根尖尖的粉色犄角都快杵在地上了,便开口提醒道。
小家伙闻言,顷刻之间站起身,调转了身体。
不过似乎是用力过猛,起来的太急,还踉跄了两步,差点栽个大跟头。
好在,最后是稳住了脚步,站直了身体,这时候,我才看清他的清晰样貌。
一头湛蓝的头发高高竖起,像是一个蓝色火把,额头上不是一根犄角,而是两个,一前一后,粉里透着红。
两个尖尖的精灵耳耳朵,圆润的鼻头,浑身都透着小巧可爱。
他的整个身体都是湛蓝色的,站姿十分标准,一身灰袍,斜挎着一个极大的带字书囊,都快占它小小身子的一半了,一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牙齿,又白又亮。
“求南烛姑娘救我!”
小家伙对我鞠躬行礼,刚要说什么,便被打散了光影,我见状,有些着急,伸手去抓,可是抓了个空。
我深知无关人物不会找到我身上,便如往常一样,点上灵犀香,刚落座在案几前,一卷卷轴便出现了。
上面闪过一个亮亮的金色“忠”字,然后卷轴慢慢展开,落款处竟然已经签上了名字:不屈。
我伸手附上那朱红色的字迹,一道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求姑娘救我,我名为不屈,是一个游鬼,本是城隍手下的一名送信小吏,但眼下,我被召,拘在宅院不得回,被迫卜问凶吉。”
“哪个城隍?”
“宋瑞城隍,姓文名天祥。”
“好。”
我应下,然后提笔,凌空写下一封信笺:
汝座下游鬼被拘压,求于我,烦请城隍大驾,共商解救良策,急。——冥界·南烛
落下最后一笔,信笺化作一道流光,快速离去,消失不见。
不消瞬息,一道金光如流星般自天空而来,然后,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我的案几之前。
我起身,来人身高马大的,就算我站直,也仍旧需要稍微抬起头才能与之对视。
来人一身寻常衣衫,却相貌堂堂,体貌丰伟,身材魁伟,秀眉长目,皮肤美皙如白玉,眉清目秀,顾盼烨然,观物炯炯有神。
“来人可是城隍文天祥?”
“正是。”
“大人,请坐吧,南烛已备下一盏粗茶。”
“大人之称不敢当,那就多谢南烛姑娘了。”
文天祥礼貌坐下,然后迫不及待的开口问我:“南烛姑娘,您书信里提到的游鬼之事......”
“有一游鬼,城隍座下送信小吏,肤发湛蓝,身形玲珑,橘瞳尖齿精灵耳,行为有理,举止谦逊,身着灰衣,背一巨大书囊,名曰不屈。”
“是,此人正是我的随身送信小童。”
文天祥连连称是,肯定了我所见之人的身份,不过倒是对它的名字似乎不太熟悉。
“它通过阴阳之术找到我,求我救他,不过,我觉得,还是将事情告知你比较稳妥,不过,有件事情,我必须让你先知晓。
阴阳鱼,通阴阳,鱼身见阴不见阳,
一深灵动阴柔展,一浅跃然阳刚彰,
阴阳转,运无常,玄机妙,意未央,天地阴阳荡。
”
“姑娘这话的意思是?”
“我这阴阳鱼,唯执念至深者,方可不奏而响。游鬼借此现身,恐怕......罢了,大人还是先将它召回,自然知我话中意思。”
我实在不忍心将真相告知文天祥,对方轻唤不屈,施展召术,一个熟悉的蓝色身影就从远处而来,一蹦一跳的,很是好动可爱。
“哇~大人!”
在我们面前刹住脚步,不屈一脸开心,分别向我们二人躬身问好,语气中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大人,南烛姑娘。”
“你的名字,叫不屈?”
文天祥看着面前熟悉的蓝色小童,轻问出声。
“是。”
“伴我身侧如此之久,为何从不曾告诉我你的名字。”
“大人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因为我再分神,这次不屈也是被困,实在无法,才求了南烛姑娘。”
不屈一脸歉意,一双橘眸盯着身侧的大大书囊,不再说话,身前勾在一起的手指暴露了他的不安和局促。
文天祥伸手,想要如往常一样摸一摸不屈的头,谁知,却摸了个空。
文天祥看向我,眼中似有疑问,似有震惊,我看清了他眼中的意思,轻轻的点了点头。
“不屈,你辛苦了,我和南烛姑娘还有些话要说。”
“是,我在院外等大人。”
不屈灿烂一笑,又欢快的蹦跶着去了一旁,独自玩耍自己的书囊。
文天祥的视线紧紧跟随不屈,见他走远,这才看向我。
“不屈,为何会变成这样?”
“大人,何为游鬼?”
我不答,反问对面的男子。
“游鬼,为城隍送书,适君见召,不得符验不得归。”
文天祥被我看的有些莫名,便一字一句的回答出来。
“是啊,适君见召,可测凶吉,不得符验不得归。不屈离开以后,你为何不以符验召回?
你可知,它被拘束之地,乃边陲弹丸小国,所问凶吉,一言一句,皆是国家?
不屈身困异乡,一心为国,也不全是,它只忠于你,因为你赤胆忠心,身怀家国。”
我的一声一声的质问,将文天祥问的无话可说,丝毫没有刚来时的闲适淡然,眼中皆是挫败感。
“它,日日经受拔舌之苦,皆是因为不能说,长久以往,魂消魄散,你看到的,只是他的一丝执念,这就是我说的,阴阳鱼见阴不见阳。”
“不屈是我身边的第一个游鬼,当时我初任城隍一职,不屈还是个生性爱玩,无所畏惧的性子,常年在城隍庙中偷吃贡品,甚至还会躲起来,惊吓前来参拜的百姓,说是野性难训也不为过。”
文天祥再度回首,看向身后一颗脑袋钻进书囊中的蓝色小童,眼中尽是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