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光焰如同撕裂天际的巨兽,化作巨大的炽热火柱冲天而起,将被黑雾笼罩的半边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偌大的金属建筑物在这股无法阻挡的力量面前瞬间灰飞烟灭,连一丝残余的痕迹也未能幸存。一股灼热的热浪犹如浪潮般向四周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尽皆化为焦土。
火光之中,三条黑影宛如利箭般急窜而出,落在几百米外一处未受到波及的空地上回头望去,只见他们原本所处的位置已化作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使得周围的空气也和水波一样扭曲起来。
“要不是用见闻色看到了几秒后的画面,老子可能真会因为不提前打声招呼就擅自攻击一事找你算账。”
挥手拍了拍身上灰尘的凯多注视着远处升腾而起的滚滚浓烟喃喃说道,有那么一瞬间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哀之色,过了几秒才又低声补充了一句,“......谢了啊。”
“听起来怪恶心的,老娘不过是觉得那边不开手脚就换了一个空旷点的战场罢了。”
在他身旁,盘腿坐在不住喘着粗气的宙斯背上的玲玲一脸嫌弃地别过了脸,边咀嚼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掏出来的巧克力泡芙边用很不自然的口吻嘟哝道,“在那种环境下打架你也很难动真格吧,可千万别给老娘拖后腿啊。”
凯多并未回应她说的话,只是静静地凝注着那片仿佛将世间的肮脏与丑恶一并燃烧殆尽的火海,炙热的火光照耀在了他的脸上,映衬出那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的表情,也似乎映衬出潜藏在他内心深处那团犹如浓雾般渐渐向周围蔓延,无边无际的黑暗。
“妈妈其实是觉得那些人放着不管未免太可怜了吧,我难得从你脸上看出来啦好痛!”
揍了有些不合时宜地公开道出自己内心真实想法的宙斯一拳后,玲玲将剩下的半个泡芙一口吞了进去,一把擦去沾在唇角边的奶油渍后,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事物一般猛然站起身,抬头望向天空,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与兴奋,那是只有面对强敌时才会露出的表情,“接下来给我时刻绷紧神经,要是因为一时疏忽而出了什么岔子老娘可不会放过你。”
一瞬间明白玲玲话中之意的凯多下意识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但见那独眼男子不知何时已伫立在天穹之上,包裹着身体的漆黑铠甲仿佛让他与周围没有一丝光亮的黑暗融为了一体,宛若黑暗孕育出来的神只一般,散发着一股君临天下的气息。那双带着睥睨之态俯瞰着下方一切的眼神充斥着冷傲与漠然,似乎这个世界上的万物生灵都不值得他关注或怜悯。
“有没有搞错......史基那家伙应该不至于那么容易就被干掉吧?”
目睹这一幕的凯多瞪大双眼一脸不敢置信地咋了咋舌,对于那人悬停在半空中的原理想破脑袋也始终想不通,不由自主地抓了抓被爆炸的风浪吹得有些凌乱的头发,“记得恶魔果实中除了飘飘果实外应该没有能自由飞行的能力啊......还是说洛克斯那家伙搞错了?”
“虽然老娘很想看史基那混账倒霉,但这类情况多半是第三种可能。”
不经意地察觉到环绕在那人周围的气流缓缓向外扩散,像是明白了什么的玲玲脸上浮现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忽而从宙斯身上一跃而下,落到被自己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吓了一大跳的凯多身边,贴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使得凯多在愣怔片刻过后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像是触电一样地跳了起来,冲着玲玲没头没尾地大喊大嚷:“开什么玩笑?!既然东西到了你手上就是你的所有物,老子还不至于软弱到需要你的怜——”
“要是不介意被他听到导致计划遭到阻碍的话,就继续叫的大声点。”
像是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的玲玲随意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说到一半的话,伸出两根手指戳在意识到自己失态而稍稍冷静下来的凯多额头上,然后用满是严肃的口吻一字字说道,“正因为是老娘的所有物,老娘才拥有合法处理的权利,无论是把它捏成碎渣,还是随便喂给一条路边的野狗,一切都由老娘说了算,理解了吗?”
可那不就等同于老子欠了你一个天大的人情吗?
锐气稍稍减去几分的凯多心里仍有些不服气地想要把这句话说出口,可瞧见眼前那张冷峻到没有半点开玩笑意思的面庞不由得一愣,在经过反复的思考纠结过后最终还是选择无可奈何地咽了回去,转而叹了口气低声道,“算是完败给你了。”
“总之,这次的敌人不同以往,就算计划顺利执行也不过是把原本10%的胜算提升到15%,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似乎想要尽快结束这个话题的玲玲重新跳回差点打瞌睡的宙斯背上,微微侧过脸对着那个总是让自己不放心的家伙冷冷道,“剩下的就不需要老娘多说了吧?”
“嘿,你在和谁说话呢?这么重要的情报老子怎么可能记不住?”
感觉到自己被小瞧的凯多登时被激发出了斗志,手中狼牙棒用力一挥对准空中那道岿然不动的黑影,嘴角咧出了爽快而自信的笑容,“只要把他从空中打下来一切不就了结了?”
“结果还是没认真听啊......”
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的玲玲扶着额头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像是缓解尴尬氛围一般快速拔出背后的大刀,舔了舔唇角勾勒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不过这么做倒也不坏,每当老娘在船上看见那些在天上翱翔的海鸟,就有种忍不住想要击落它们的冲动呢。”
“漫长的课余时间到此结束,再怎么商议对策也是无济于事。”
像是对等待有些失去了耐心,冰冷得没有半点波动的话语从独眼男子口中一字一句地发出,但如同木头一般静止不动的身姿丝毫看不出他即将采取行动的兆头,“不如趁早做个了断,在某种程度上对你们而言也算是一种解脱。”
“正合我意!卷毛混蛋!”
气势十足的咆哮声中,一道黑色的身形裹挟着狂风从下方急掠而来,速度快到在身后带起一连串模糊的残影,仅是一个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的独眼男子跟前,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缠绕着紫色闪电的狼牙棒已迎面砸了过去。
“雷鸣八卦!”
伴随着如同电闪雷鸣般的巨响,漆黑如墨的天幕中迸裂出无数道紫色雷光,像是肆意扭动的电蛇一样在云层中疯狂地穿梭游弋,使得周围浓郁到化不开的黑雾也被这股汹涌澎湃的力道搅动得翻涌不止。
“单拿气势来讲,这招也足以在世界上名扬立万了。”
被迎面袭来的风压吹得长发往上飘的独眼男子像是被触动情绪地轻叹了一声,语气中溢出无法掩饰的赞赏之意,薄薄的嘴唇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可惜,还欠缺点火候。”
就在那根携带着雷霆之势的狼牙棒几乎快要砸到面门的瞬间,独眼男子的身形忽然如幽灵般诡异地倒射数丈开外,竟恰到好处地避开了这快若闪电的一击,双手依旧保持着环胸的姿势从未有过变化,右腿猛地抬起,无形的波动萦绕其上,犹如铁鞭一样踢向凯多的腰部。
“嗯?”
当他的右腿与凯多肉体接触的那一刻,却意外地没有传来踢中目标的实感,仿佛只是踢到了空气里一般。还没等独眼男子从疑惑中恢复过来,凯多的身形开始泛起一层轻微的涟漪,整个人逐渐变得透明扭曲,最终在空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残像吗?”
即使遇到突发情况脸上也看不出半点表情变化的独眼男子喃喃自语道,与此同时一道抑制不住得意之情的大笑声从身侧传来。
“回答正确!送你个额外奖励!”
话音刚刚响起的那一刻,一道璀璨耀眼的剑气冲击波划破了天空的黑暗,带着无比迅猛的速度由远及近地朝着猝然回头的独眼男子激射而去,下一个瞬间就要将他吞噬其中。
然而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独眼男子却仿佛早已料到对方会有这么一着,整个身形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径直冲进了那道汹涌至极的剑芒之中,在他周身急速旋转的狂风化作锐不可当的刀刃,以摧枯拉朽之势将迎面袭来的剑气硬生生地绞成无数漫天飞舞的点点光斑,瞬息之间便来到双手还保持着挥刀动作的玲玲跟前,覆盖着强烈风暴的右拳毫不留情地朝着维持她悬浮在半空中的宙斯轰了过去。
“啧,来的真快!”
被呼啸而来的风浪吹得有些站立不稳的玲玲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脸上露出了一切尽在预料之中的笑容,“虽然早就猜到你会这么做啦!”
她的话还未说完,一股凌厉的劲风从头顶上席卷而来,连绵不绝的音爆声震得独眼男子的耳膜都隐隐生疼,离那张因过度惊恐而导致眼泪鼻涕流了一大把的脸庞还有五公分距离的拳头突然转向,直接与凌空砸落拖着长长闪电的狼牙棒撞在了一起。
“嘶,真疼啊......”
好不容易找准突袭时机的凯多只感到手骨都快要被震碎,剧烈风压带来的阻力让身处半空之中的他摇摇欲坠,可他仍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道灌入握紧狼牙棒的双手,与风暴近乎实质化的边缘摩擦出一大片火花,披在身上的衣服在强劲风力的侵袭下划出一道道错综复杂的口子,时不时有鲜血从中喷溅而出。
尽管如此,从他脸上所呈现出来的并非是痛苦或者愤恨之类的表情,而是无比狰狞的笑意,犹如择人而噬的野兽,散发出足以让周围温度骤然下降到冰点的杀机。
“比吾预料中的还要能干嘛......”
目睹着环绕在右手周围的狂风肉眼可见地减缓了旋转的速度,独眼男子的嘴角微微扬起,没有一丝一毫起伏的语气却根本听不出他是在赞赏还是讽刺,“就这样杀了你未免太可惜,不过在可控范围内的伤势还算说的过去吧。”
就在他那条汇聚着一圈圈劲气的左臂高高抬起,下一秒就要往凯多腹部轰去的那一刻,缠绕着耀眼雷光的巨刀带着呼啸声从侧边挥砍而来,“铛”的一声劈在迅速变换方位的拳头上,异常尖锐的金属相撞之声不绝于耳。
“海贼们会讲究团队合作,还真是闻所未闻。”
双手一左一右分别抵挡住两把裹挟着强劲力道的武器,独眼男子脸上仍然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神情,似乎做到这点对他来说根本不在话下,“倘若你们的联手只有这点程度,这次的战斗将会被吾视为一生之中最大的耻辱。”
“是吗......那么老娘保证让你体会到这种令人流连忘返的滋味。”
凭借怪力与雷云的加持而在力量比拼中处于不败之地的玲玲脸上挤出了一个不自然的笑容,忽然高声大喊,“就是现在!”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抽身后撤,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附着在那片废墟上的熊熊火海像是得到了某种不容抗拒的命令,化作一道庞大的火柱冲天而起,将正上空因始料未及的变化而陷入惊愕的独眼男子包裹其中,漆黑的天幕也被映照得一片火红。
“竟然耍这种小手段......?!”
被禁锢于烈焰之中的独眼男子不可遏制地咒骂一声,全身盔甲似乎承受不住炙热的高温而冒出缕缕黑烟,耳边接连响起的碎裂声响让他的内心更是焦躁,奋力伸出双臂从掌心释放出凌厉的龙卷风试图驱散阻碍在前方的火墙,可那些火焰在被吹开一个大口子后像是具有生命特征一般迅速朝中间合拢,眨眼间恢复如初,那堵完好无损的火墙表面浮现出一张诡异的笑脸,仿佛在嘲笑着对方的徒劳无功。
“就算你比我们再强几十倍,被老娘的普罗米修斯困在体内也得乖乖待上三分钟!”
骑着雷云驰骋在半空中的玲玲一把接住直坠而下的凯多,难掩兴奋之色的目光不忘盯着那道宛如撑天之柱的滔天烈焰,隐约可见里面有一道黑影正在不断地扭动挣扎,抱着幸灾乐祸的心态忍不住远远地对其竖了个中指,随即右脚往下面用力一蹬,“还愣着干什么?赶快把那东西拿出来啊!”
“就在等着这一刻呢妈妈!”
没来由挨了顿骂的宙斯委屈巴巴地瘪着小嘴,由水蒸气构成的后背一阵翻滚,先前从广场上缴获的战利品赫然便从里面露了出来,完好无损的外观让她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从交战开始就一直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了一些。
——很好,到目前为止没有出任何差错!
——既然那家伙能在我们丝毫没有察觉的前提下瞬间出现在另一个位置上,那么当老娘直接掏出果实的那一刻就将其抢走对他来说一定比吃饭还要容易!
——想要安全地把果实交到小鬼手中,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普罗米修斯的能力限制住他的行动,虽然总感觉会不会太过于顺利了......
这样不安的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抛之脑后,玲玲没有多作考虑,立即弯腰取出那个鳞片遍布的果实,然后转身递向从刚才就没有任何动静的人影,语气急促地道,“没多少时间了,趁现在快点把它吃——”
刹那间,玲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状,拿着果实的右手像是触电般的缩了回去,但还是慢了一步。
“砰”的一声巨响,女人庞大的身躯竟倒飞了出去,在空中洒落一串鲜血的同时,一头撞进了远处的一座大山之中,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和激荡而起的烟尘,整座山峰登时崩裂坍塌,无数碎石朝着四面八方迸溅了出去。
“妈妈!”
即使再迟钝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宙斯尖叫着想要飞过去确认主人的安危,然而他还来不及采取任何行动,直贯而下的暴风瞬间将他的身体撕裂得支离破碎,化作片片云雾消散不见。
“唔......距离上一次受伤有多久了?”
玲玲一把推开压在身上的石块,狼狈地扶着巨石爬了起来,只觉得全身火辣辣的疼,仿佛骨骼都要散架了一般。但此时她已无暇顾及自身的伤势,半睁着眼睛向周围快速扫了一圈,很快注意到直挺挺躺在附近碎石堆上的青年,以及两眼直转圈圈地瘫在他身旁勉强能看出基本形状的火球,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略显僵硬地抬起头,溢出血丝的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苦笑,“再怎么说这也离谱到过分了吧......?”
视线所及之处,独眼男子的身形不知何时再度屹立于暗沉的苍穹之上,乌黑锃亮的盔甲不存在一丝一毫的磨损,根本看不出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
最令人不敢置信的则是,原本应由玲玲交给凯多的果实,此时赫然出现在他的手里,这简直用超出常理的思维都无法想通的诡异现象。
“预想一个错误的结论并以此制定对策,便是造就你们前功尽弃的主因。”
随着低沉的声音缓慢而有力地响起,无数道凭空生出的气流在独眼男子的手心处不断汇聚,最终交织成一个坚不可摧的风之牢笼,牢牢地将果实禁锢其中,一丝缝隙也未曾留下。
“这下......麻烦大了啊......”
艰难地睁开双眼的凯多恰巧目睹了眼前的这一幕,传遍全身的痛感让他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些,但却更加剧了他内心深处浓重到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
那是一种无论如何对敌人的能力始终捉摸不透,名为未知的绝望。
“10%?15%?愚蠢透顶。”
像是对二人先前的谈话作出回应,独眼男子手掌一翻,一把通体漆黑、长达四米的战戟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手中。但见戟杆的前端装有锋锐的金属枪尖,通过小枝与两侧的月牙形利刃相连,即便在遮云蔽日的黑幕之下也闪烁着冷冽的寒芒,仿佛能刺破苍穹。
与此同时,那道浑厚又透着不容抗拒威严的声音再次从他口中一字字地吐出,如同汹涌的潮水朝着下面两个勉强调整好状态的二人奔赴而来,仿佛在宣告着一个不可改变的事实。
“你们能够战胜吾的胜算,至始至终唯有0%而已......”
另一边,东南面战场。
“啊啦啊啦,无论是哪边都打得很投入嘛。”
无数颗晶莹剔透的水晶在形成对峙之势的交战双方中间迅速汇聚,然后拼接成了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男人模样。那人将歪歪斜斜地架在鼻梁上的红色风镜移到了额头处,环视了一圈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摆出如临大敌姿态的金发眼镜男等人,咧开嘴露出一口森森白牙,“在斗个你死我活之前,不如先听我随便聊几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