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天终于亮了。
台前玉阶上的血迹还未干,几队士兵分批处理完南晋宫殿事宜,将那些还未被长公主的人所戕害的妃嫔宫人以及东宫守军全部暂时看管在原地,收缴了兵器,细细检查排除一切隐患之后,将士们就把消息汇总给了老宋,请他定夺。
老宋听他们一一汇报完,眼神望着还未开启的仪阳殿,殿里剑拔弩张的气势并未消减,守在外面的梁燕将官自是不敢懈怠,紧紧看住,老宋迈上台阶到了殿门前,只能看到一些隐约烛光,见消息全无,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异样,只等箫元亨越冲之他们出来就好,于是又吩咐底下士兵,将宫城内再细细盘查一遍有无遗漏,几位将官自当是领了军命,带队前去盘查了。
殿内经过一夜对峙,蓝景自是扣着李宴符,李竟钰与李玉寒一起站在台阶上,试图让蓝景放了李宴符,我只是站在台前,从问她的那一刻起,我就准备好了,无论何种结果都要让台上的这个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正要往前一步,就听到外面突然杀声震天起来,李宴符突然冷笑起来:“你们忘了一个人。”
“秦旗以?”我突然想到,是啊这么长时间以来,几乎就没看见过他,城中动静这么大,他自然是隐藏起来,听到外面又打成一片,箫元亨大声喊道:“蓝景,挟持了她!”说罢就打开仪阳殿的殿门,外面果然冲进来三四千人,正跟梁燕军队开战。
蓝景一把拉起李宴符,李行胥出其不意正要救人,被我拦下,他抽出长剑,李竟钰他们也一拥而上,我挥动手上银缎将他们统统缠住,步伐轻盈,真气灌顶,越冲之也配合我的动作,将玲珑心法使出来绊住他们几个的攻势,只是李竟钰他的功力,出乎我的意料。
原以为这位南晋陛下甚是养尊处优不识武艺,现下看来是我错了,此人武艺精妙不在越冲之之下,想来那天她故意去道观就是要去刺探李竟钰的功力,没想到他的剑法也是难以攻破,一时间到真有些犯愁,难道他们就是在等秦旗以带兵冲进城里?
是了!
我们一心专注与眼前李宴符与李竟钰丝毫没去注意秦旗以这人,他们是在故意拖时间,等到我们都在仪阳殿内好把我们一网打尽,不过他们的人未必能胜,只是想办法撕开一个口子,李行胥见我们专心对付李竟钰的时候,随即闪身到了自己母亲跟前,我心想:“不好!他要救人!”抽出身来,两足一点,手上的银缎就甩了出去,我们两个瞬间在人群之中杀出一条路来,前面的士兵正要防备见我们打来,纷纷自觉让来又严阵以待,我一个转身绕开他的正面攻打,点在他背后,真气甩入他中间,他一下挣脱不开只好随着我的真气走动,我想那些天跟李启之练得剑法,脑海里全是那套剑法,不过如今要自己一个人使出来,威力不知是否减半?
他见我出神,踏出一个转身就往李宴符与蓝景方向扑去,越冲之急的朝我大喊:“想什么!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我知她的意思,趁着现在杀了李行胥,眼见她和李竟钰斗得越来越猛,李玉寒突然大喊:“南晋将士听令,现梁燕贼人攻入我南晋京畿,随我一起把这些人杀退出去!”又听见一阵叫喊之声从东边响起,我在高处远远望着,又是一支精英小队杀了过来,眼前突然被剑光一闪,李行胥正要夺下蓝景,我纵身飞过去,将一招飞雪羽天请了出来,这招攻势急狠,又是不要命的招数,李行胥见我真的杀来怕是我伤了他的母亲,又挡在前面,想要接下我这一招。
他的眼神深情又难过,像是在求我不要杀了李宴符。
可惜了,这招还有个特点。
那就是借力打力,隔山打牛,腾空而起,银缎准确无误点在了李行胥身上,他显然没想到,我这一招完全绕过了他打在的李宴符身上,李宴符不会武功,这一招她肯定挡不住!只见到一个人影飞快扑在她的面前,替她挨了这一下。
人影随之倒下,我落在半空之中,地上那人,居然是李玉寒。
他嘴里喊着:“姑姑,姑......”还未说完一句,人缓缓倒下,手里的剑被折成了两段,他眼神中带着惊疑恐惧,口吐鲜血,很快就了无生息,睁眼看向了旁边一脸冷漠的李宴符。
李玉寒是被她情急之下拉来做了挡箭牌,李行胥又是愤怒又是无奈说道:“我们这一家,一定要如此?”
“又不是自家人,你又何必如此伤心?”李宴符丝毫不觉得有任何问题,蓝景逼退了身边的南晋士兵,抢先一步扣住李宴符,“得擒了她才能杀出去!”又把刀横在护在李宴符身前大喊道:“南晋长公主在我手上!来人休得放肆!否则我便杀了她!”
说罢又把李宴符扣在正前方,那些准备杀上台阶的南晋士兵此时也不敢再上前,由着蓝景压住李宴符往前走去,我紧跟上前,挡在李行胥与李宴符的中间,手上的兵刃准备时刻对向李宴符,反正一切话都已经说开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索性让她对付眼前的局面,余光瞄了一眼另外一边,越冲之与李竟钰打得难解难分,远处南晋军推来了一辆高台车,上面似乎绑着一人。
“元墨!”跟南晋士兵混战在一起的箫元亨着急喊道:“元墨!快救元墨!”
高台上一侧还有个熟悉的身影。
李启之!
他居然没死吗?
这下子越冲之也注意到高台上的动静,李伯也同在上面,也是拿了把长剑,我看了眼身边的长公主,显然他们打算交换人质。
元墨的嘴好像被封着,一直在高台上挣扎,城里的精兵此刻分散守在密道,看样子他们从西边密道而来,趁着梁燕暗军与精兵一齐攻打内宫宫城挟持了元墨,元墨对付李伯还可以,加上个李启之,我心里叹道:“好啊,你们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李启之朝着我们大喊道:“梁燕贼子放下兵器,你们小郡主方可有救,否则,她立刻暴毙于台上,你们可要想好了!”
“元墨!李启之这个疯子!”箫元亨着急大叫,我自是听到了,现在这个局面很是不利,李竟钰手上的剑招不停,越冲之倒是能够撑住,现在不得不冒险一次了。
于万军之中取敌人首级!
我酝酿了真气,两足轻轻一纵,真气犹如神助,我抽出青剑以一招“玉泉源源”,这招都是杀意剑气,意在敌众我寡万分危急之时使出,配合身法走在众军之中,点在木桩之上,整个人凌空而起,三步踏上高台,真气震开了李启之想要拦我的劲,玲珑武学博大精深,世人都未曾见过完全招式,我轻轻绕道元墨身后将青剑砍向她身上绳索,青剑锋利,元墨身上的绳索解开,飞身上去的时候知道她一定是被点了穴道,留了个心眼,暂且用真气护住她,将她护在身后。
这行云流水的一招把底下混战在一起的士兵给看呆了,有人声响起:“这不是长生军的招式吗?!”
李启之也没料到我会这么大胆,我凌空而起,“你果然骗我!”话音甫落,一把青剑就直直刺了过去,没有任何犹疑,“是你们,都在逼我下手!”是的,我从来没想过学武是为了杀人,自己内心一度也十分挣扎,没想到一念之慈的念头被人肆意践踏,心头自是怒火渐起,眼神里越来越清晰的人影,耳边只有风声作陪,李启之抽出长剑与我对打起来,没想到他刚要使出那一套我与他创下的剑法,心中自是寒意万分,“我拿你们每个人都当做朋友,可你们居然如此待我!太可恨了!”手腕一抖,身影更加凌厉万分,使出思过洞内的师祖剑法,如今可算是派上了用场。
他见我攻势不减,一招招寻着我的破绽,我冷笑一声,飞踢在他的剑柄之上,缠过他的手腕把他手上的剑也给夺了过来,“一直忘了告诉你,我改进了剑法,不知小殿下可否领教?”飞身而起,双脚分别踏在桩子之上,“既然阁下如此作为,那就休怪我无情无义了!”
说罢双手持剑飞身走在桩子之上,那剑谱上的剑法早就熟记于心,他不知道我创出了双剑合璧的打法,此时他只好用掌法来接,我怒火四起,索性右手使出玲珑剑法,右手一个转弯使出了自创剑法,没想到两者合一威力大增,趁他空档,又转身把李伯也给点住,同时把他罩在我的剑光之下,他略微苦笑一声,“看样子,十娘是不打算放过我们了。”
“那是自然!”随后举起利落一剑刺在了他的要害之处,“这是你会的剑法,现在用在你身上正好!”左手一剑朝着他的头颅砍下了下去,眼前被血迹浸染,所有人都在看着高台上发生的一切,随后我像个疯子一般站在高台之上向着底下士兵震声大喊:“南晋士兵听令!放下手中兵器!这是你们小殿下的头颅!”用力一甩,将李启之的头颅摔在众人面前,又拿起青剑,把点了穴的李伯推到高台前方,“这位李伯,你们之中谁可认得?!”
李竟钰飞身而来,李宴符面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阴冷,“这位李伯,他自说是南晋陛下的幕僚,被他困在宪王陵里多年,想必,李竟钰你们应该是认得的吧?!”
他们三个被我一通问着,秦旗以不知何时从我身后闪出,元墨大喊:“姐姐,小心!”
眼前被一道剑光闪过,我纵身飞到高台边缘,秦旗以也到了元墨身边,“一命换一命,姑娘,莫要心狠!”元墨身上的穴道还未解开,又被秦旗以挟持住了,“姑娘,一刻时间,换不换?”
“岩州秦家大房的弃子,你可知道我是谁?”我发了狠手上力气不减,“一刻?不如说眼下,这位李伯看样子很是重要,不知道他究竟是谁,秦旗以,你可别忘了,换与不换,我都能杀了你!”
“妹妹,你又何必如此?”他微微叹了口气,“你的眼神我见过,三院的小妹子,是吗?”
“秦家被杀,你不去为他们伸冤,倒是愿意成为他们的走狗?”想起那晚看见的一切,想到阿娘死前不瞑目倒在血泊里的样子,“这家人可是对我们赶尽杀绝,又是恶事做尽,留着他们干什么?!”我把李伯往前推了推,“只要我一松手,他就掉下去了!”
秦旗以无奈只好放下刀剑,我便把李伯一把捞起,谨防有人暗箭杀人,又把他护在里面,低声说道:“得罪了李伯,从此我们还清了。”
李伯叹道:“多谢姑娘相救......你知道李宴符想要杀我吗?”
“刚才看见了,你究竟是什么人?”李伯并不回答我上前一步:“秦大人,放了梁燕小殿下,南晋气数已尽,我愿一死换取所有人的平安,梁燕人想必不会出尔反尔。”
“侯爷!”秦旗以着急喊出,“您.....这是何意?!我南晋.......”他正要说下去就被李伯打断:“你我都明白,如今不过是南晋的垂死挣扎,皇室内斗引发朝廷动乱,自天演元年开始的噩梦也该结束了!”说罢,他一个翻身越过高台,站到边缘,对着下面的士兵喊着:“南晋士兵们,你们放下武器,梁燕人是不会与你们为难的,大家都是要过日子的人,如今我身死,换你们生!李竟钰,宴符,你们不要再计较了,放下吧 !”
几声哀怨飘散在风中,他跃身而下,我原本想要用银缎勾住他,想来他存了必死的心思,刹那间就听到人体砸进地面的声音,李伯,一个被关了十多年的人,就这样死在了战场之上。
我闭上双眼,微微不忍,又赶紧开始对付还在高台之上的秦旗以。
“你早就认出我了?”
秦旗以不答,他好像是被抽去主心骨一般,眼神灰暗,一切盘算付诸东流,他自是心愿难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