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飞宇还在外地,我说了回星洲公寓陪胡之菲,林浩自然也不会反对。
胡之菲还挺会编谎话的,她这情况的确是需要卧床休息,送她回家,我就让她躺楼下我那张床上了。
忙完了,也就该到饭点了。
我本来说要买点菜给她做饭,但林浩说还是他去附近打包点吃的,让我在家里陪着胡之菲就好。
晚上,林浩送了些吃的过来, 又磨蹭了片刻才走。走前,特意叮嘱我说:“可别再把电话调静音了啊,你们两个女生单独在这边,我总是有些不放心的。有任何事都要打电话给我,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林浩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里甚是依依不舍。
林浩走后,胡之菲躺床上干笑了一声。
我知她笑话我们黏黏糊糊像两团年糕似的,本不愿搭理,但总要叫她吃饭呀。
我看看她,说了句“准备吃饭了”,便弯腰推着茶几,想让她在床上吃了,便不用下床了。
胡之菲见状,笑得更放肆了,她将被子一掀,趿上拖鞋。
她说:“司葭,你这有点儿夸张吧。不知道的以为我是在坐月子。”
我直起身子,喊了一句:“诶~我说姑奶奶,你能不能别乱动。再怎么说,里面还是有伤口的。”
虽然我没遭遇过这些,但医学常识告诉我,清宫手术总会在里面留下些创口的。
“我已经没事了。”
胡之菲根本不听劝。
她扶着腰,撇下我,直接坐到高脚椅上,在吧台上掀开保鲜盒,招呼我过来:“司葭,别忙了。赶紧过来吃饭吧。”
我看着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真是有点儿头疼。
可我又拿她没辙,绕到吧台对面坐下,掀开的饭盒里面都是些滋补又清爽的菜肴,虾、牛肉、西兰花,还有满满一碗鸽子汤。
我从橱柜里拿了小碗给胡之菲舀了汤,她低着头慢慢地喝着,喝着喝着不知想到了什么,便唉声叹气起来。
“怎么了?”我问她。
她摇了摇头:“没事。”
“汤不好喝吗?可能外面买的,味精比较重。”
她又摇头,放下了汤匙,一言不发,眼神也不像是在看我,而是在发愣。
我看她这样,心里有些不好受。人在遇上事的时候,当下的慌乱让人只够做出应激反应的,只有静下来之后,人才会陷入思考。
而思考,又带来了延迟的痛苦。
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那颗小小的胚胎,犹如黄豆般大小,可也是一条生命,就这么匆匆的来,又匆匆的消失了。
男女之间,相遇、产生情愫、因爱而结合……如果说那是爱情最终的形态,那孕育生命便是将两者的关系引入到了另一重境界的结果。
可胡之菲,把一切都忍了。
但忍了,不代表没有发生过。
我咽了咽嗓子,勉强地笑了笑绕开话题:“菲菲,家里应该还有些过年从老家带回来的红枣桂圆,吃完晚饭,我给你做点甜汤喝。”
苏州人喜食甜食仿佛刻进基因里的,胡之菲也概莫能外。
而我能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
我想,如果是李驰,他应该不会像我这么窝囊,他应该会私下去找黄子爵,去找他算账的吧。谁让他在乎的人受了气,他总要替她出头的。
想到这个,我也停下了筷子。
最后,好好的饭菜,我们都没吃多少。
胡之菲漱了口直接上床睡觉去了,我也没再说什么,默默收拾碗筷,收拾完碗筷,我又把家里收拾了一遍。
收拾完,胡之菲还是蒙头大睡。我从冰箱里找出了过年从老家带回的干货,开始剥桂圆、洗红枣,生炉灶、炖汤。
电磁炉刚转到小火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门铃声。
我赶忙去开门。
一开门,黄子爵一脸阴沉地站在门口。
可以说,我从没见过黄子爵这么生气的样子。他和林浩差不多,都是精英人设,对外斯文有礼,对上礼数周到,对下客气容忍。
我一愣,便联想到是林浩通知的黄子爵。
果然,黄子爵开口便是质问的语气:“胡之菲呢?”
“她在睡觉。”我冷淡地回答。
话还没说完,高大的黄子爵就大手一挥将我撇到一旁,冲进了房间。
“你给我起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黄子爵不由分说将胡之菲拽了起来。
胡之菲眉头一拧,表情痛苦,刚要张口争辩,黄子爵从床边拿起胡之菲的手机对着她吼了起来:“胡之菲,你到底有没有责任感。你知不知道公司打了你多少电话。你居然关机!”
“黄子爵,你干嘛啊。”我看不下去,跑过去推了黄子爵一下,“胡之菲身体不好。你对她吼什么。”
黄子爵对我嗤了一声,说:“没你的事!”
胡之菲这时候也朝我看了一眼,那眼神凄楚得让我颤了颤。
“司葭!”
这一声喊得我泪意上涌,也让我闭上了嘴巴。
“胡之菲,台本一周前就发给你了吧。今天是和品牌方的副总和营销部经理共同出镜,对方有多重视这次合作,你也是知道的吧。你能不能顾全大局一些?”
“黄子爵,我今天真的播不了。”胡之菲苦苦哀求。
“别闹。”黄子爵压低了声音,微微别过脸,像是怕被胡之菲哀伤的脸庞蛊惑似的,刻意避开了她的眼神,“你这会儿别跟我闹,有什么事,下播以后再说。”
胡之菲面容一冷,下了床,“好,那你等我一会儿。”
“胡之菲,你疯了吗?你不要命了吗?”一开口,我的眼泪就流下来。
“腰闪了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胡之菲苍白地笑了笑,对着黄子爵说,“黄总向来高标准严要求。最恨下面的人懈怠。”
黄子爵从鼻孔里喷了口气,拧住了眉头。
我见劝不住胡之菲,又去找黄子爵说理:“黄子爵,你到底是不是人,一场直播而已,你就不能让别人代替一下嘛。你没看到胡之菲现在真的很不舒服,你现在叫她去直播,是要她晕倒在镜头前吗?”
黄子爵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我以为他有所动容,可是他对我冷笑一声,说:“司葭。我不知道你们学文科的人是不是都是这样。大象跺跺脚,你们就觉得要地震。天上刮阵风,你们就觉得天要塌了是吗?腰闪了而已,你知道人家李佳琪怎么红的?直播到哮喘,喷了药照样播。我现在是为她好。如果她愿意自毁前程,那我随她。”
我惊住了,被他的冷血、无情,惊住了,居然哑口无言。
黄子爵还在对我明嘲暗讽:“你怂恿黄子文离家出走,我忍了。现在,你连我公司的签约员工都要管,是吗?怎么?她违约,难道你有能力替她交违约金?你不是靠林浩养着吗?”
“你……”我指着黄子爵,心里那个恨啊。恨自己没有一张唇枪舌剑的嘴,更恨自己没有一颗强大到无视别人死活的心脏。
“子爵,你快闭嘴吧。”胡之菲随便套了件外套,“再晚,真的耽误直播了。”
黄子爵深吸一口气,走过去,扶住了胡之菲的腰,轻声问了一句:“怎么样?”
胡之菲正在抠消炎药吃,她喝水吞下,用行动表明她是在强撑。
“你们是怎么看病的。腰扭了,医院都没给配个护腰?”黄子爵用恶毒的眼神瞪我。
“因为她根本不是扭到腰!”我握紧拳头对黄子爵吼出了声。
“司葭!”胡之菲喝止我。
我哭着说:“她流产了。孩子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