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一个南唐笑话——
有一天,格物院造出了自动步枪,李煜召集龙幼安、诸葛兰、陈冠侯过来,让他们提意见。
李煜嘱咐道:“关于卡壳的问题,要注意尺度,不要超过研究人员的自尊底线。”
龙幼安问道:什么是卡壳?
诸葛兰问道:什么是尺度?
陈冠侯问道:什么是底线?
……
杀俘虏、筑京观!
城不降、皆屠焉!
寿昌二年,正月初二。
杭州百姓,尤其是靠近北关门、保德门、北土门的百姓,一大早走出房门、打开窗户,就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苍蝇嗡飞,不时的撞在人脸上。
成百上千的乌鸦,闪烁着红色的瞳仁,一行行、一排排,站立在城墙之上,或运河两岸树木枝丫之上,聒噪的叫声,拍打翅膀的声音,掩盖住贴沙河哗哗的流水声。
凡是走上城墙、登上城楼,或从高处眺望的人,全都吐出了胆汁。
就连看到城外一幕的乞丐,纵使饥肠辘辘,看到好心人施舍的粥饭,也忍不住作呕。
其实,杭州城北之人,还应该感到庆幸,因为陈冠侯下令,在保德门外筑的是“首京观”,几千颗脑袋,看起来规模还没那么大。
而在杭州南城,龙山门外、白塔之下、中河之南、钱塘江北,分别放了四座“尸京观”,用以震慑钱塘江对岸萧山、越州(绍兴)之地。
当然,最直接震慑的,就是钱塘湾的水师。
吴越上层将领得知此事,自然义愤填膺、怒不可遏,去而复返,在兵部门口叫嚷。
“杀出去,报血仇!”
“畜生,唐寇如此灭绝人性!”
“不过区区万余兵力,竟敢如此嚣张!”
人影一闪,疲态未退的钱弘亿,一脸冰霜、两眼血丝地走出来。
“诸位,休得喧哗,惊扰了王驾。”
见钱弘亿出来,众将一拥而上,哀求道:“元帅,下令吧,莫非任人欺凌、坐以待毙?”
钱弘亿心情复杂,自审讯完张佖、决定出兵之后,他就升官了,不仅是“杭州大都督”,还暂领“浙西兵马都元帅”。
可事实上,钱弘亿本想劝阻钱俶出兵,通过谈判,先化解眼前之危机,再想办法收复失地。
钱弘偡、钱弘信、沈虎子、慎从吉等人率领几万大军,轰轰烈烈冲向湖州,凄凄惨惨回到德清,得知这个消息之后,钱弘亿就明白了,封自己这个“杭州大都督”的官职,就是背锅的。
“众将心情,本帅同受,然危急存亡之秋,不可意气用事。西府城池,凡十一门,兵力堪堪足够,各司其职、各行其是,若出城作战,就要重新调度兵力、筹谋战法,难免有遗漏之处!”
“故而,一动不如一静,探明唐军虚实之后,再做决议!”钱弘亿见众人情绪稍稳,继续说道:“难道,余万顷是酒囊饭袋吗?”
这句话,让一众将领脑袋快速清醒,是啊,余万顷是亲军统领、武林检校,跟随钱俶多年“察诸军事”。
他战死杭州城外,不过是几个时辰前的事,又有人心悸,想起了泉亭山上,元德昭“转攻为守”,被困得不能动弹。
“杭州城防,交于诸位!”
钱弘亿躬身施礼,众人无不感动,幸亏啊,国王有这么一个好兄弟,简直是四处救火。
劝散众人,钱弘亿无奈、无力地看了一眼兵部院落,钱俶急火攻心,身体不适,很多事情都要他去奔波了。
端坐马背,让手下人引路,快速在御街之上行进,沿途,钱弘亿看到许多百姓,躲在街头巷尾、三五一群,表情慌张、眼神惊恐,窃窃私语之间,难掩恸哭之声。
怕,怎么会不怕?
死亡恐惧,如同高烈度的瘟疫一样,在杭州城传播,每个角落、每个人都能切实体会到毁灭的气息。
得知唐军“筑京观”,城中一些富户,已经在院落之中,挖开地窖,准备藏人、藏财宝了。
不管李冠、李恕如何质疑陈冠侯,都得承认,杀降行为,造成了巨大的恐怖效应。
“快,快!”
钱弘亿一路催促,赶到四方馆,张佖的软禁之处。
名义上,已经是囚犯,可钱弘亿对张佖礼遇有加,不时会来慰问。
“子澄,你可听说了?”
“丞相,听说什么?哦,看来我的死期到了。我乃唐使,死得其所……”
钱弘亿打断他的话,询问之后,方知软禁以来,外界消息张佖一无所知。
“子澄,杭州被围,大战在即,你能否以唐使身份,给唐将写一封信,双方和谈?”
“……延世,大唐军队不是在湖州吗?”
张佖身段也软下来了,这些时日,钱弘亿礼贤下士,两人虽称不上朋友,彼此也没太大恶意。
“那是半月之前了,如今,德清地界,两国十余万人马对峙,唐将陈冠侯已经兵临城下。”
“陈冠侯,何许人也。”
“你不知此人?那申屠令坚、桂卿呢?”
“申屠将军、桂将军名动三军,这个陈冠侯,在下是真没印象。”
钱弘亿暗自吃惊,如此狠厉残暴的将领,竟然是新人吗?
“子澄,在下明白,国家之争,只有得失、没有对错,如今唐国已经占据不少土地,可以体面地收手了,若杭州全面开战……死伤太大。”
“延世,你当真只是为了百姓安危,不忍死伤?我张佖虽是一介文人,也知‘乘胜追击’,城外将领焉能不知?”
“子澄,你不会认为,唐军真能攻破杭州吧?父兄经营五十余载,挖尽南山之梁、烧尽北山之土,砖石兼用,内置混铁框架,城中兵力十余万。”
张佖一听:“那就打,怕什么!”
“子澄,你……好,我实话说了!”
钱弘亿没办法,把“筑京观、恫军民”的举动说了出来,张佖听了,脑门也冒汗了。
“此话……当真!”
“绝无半点假话。”
钱弘亿说着,从袖子里,把招降信或“恐吓信”拿出来,交给张佖看。
张佖心中叫苦,这个陈冠侯,究竟要干什么?皇帝若是知道,肯定气急败坏,说不定,自己也得跟着倒霉!
为啥呢?李煜得知“长兴屠城”之后,没有反应太大,毕竟是刚开战,震慑一下也好,况且,攻打长兴的主要统领是李景达。
但是,到了“攻破苏州”前夕,李煜就明确下令,不要再滥杀了,张佖和陶厓是一起出发的,他知道皇帝的心理。
如今,这个陈冠侯搞出这种事情,自己的军功倒是彰显了,皇帝的名声就全臭了。
等等——
张佖疑惑地问:“你说,昨夜已经兵临城下?而且,还在城北运河之上,发生了激战?”
“不错。元德昭中了围点打援、声东击西的计策。”
“不,不是这个,大唐军队出湖州、战德清,有数万人,他们怎么不来支援陈冠侯,让他一万人在外面晃悠?”
钱弘亿不自在,反问:“子澄,什么意思?”
“唉,延世,大唐皇帝应该是有和谈之意的,不然,你怎么解释?”
“德清唐军不前,自然是受我军牵制,还有,秀州方面……”
“秀州方面怎么样?支援德清?!支援杭州?!那应该早就来了吧!不对,不对!”
张佖站起来,快走几步,一拍脑门:“延世,我问你,明州、越州(镇东军)是否支援了秀州?”
“不错。”
“杭州方面的算盘,是三州军队联合,截断运河,给大唐一个釜底抽薪!”
“……不错!”
“这就是了。”
张佖坐下,大汗淋漓地说:“延世,快,劝吴越王投降吧,现在是最后机会了。”
“什么意思?”
“我若猜的不错,大唐皇帝一定是招降之计,但不是对杭州,而是对秀州。”
“秀州……钱为溍?怎么可能!秀州才有多少兵马?”
“无关兵马,关乎身份。”
“身份?”
“嫡子多疾,已然病故,钱惟溍的长子身份!”
“难道,难道……是想要更替王位?”
“以大唐皇帝现在的实力,要求扬州郭宗训换一个人,册封为新的吴越王,很难吗?”
吴越王,对于钱为溍的吸引力,足够大了。此事一成,钱俶这个吴越王,就是非法的草头王。
“一旦秀州投降,林仁肇、郑彦华等将领,就无需担心身后,立即大举南下,到时候,杭州之战正式打响!同时,挥师转战秀州,消灭镇东节度使的援军。”
“那,秀州若是不投降……”
“一起灭!”
钱弘亿腿一软,跌坐在椅子上,还是嘴硬:“就算增兵几万,也未必能攻破杭州城池。”
“杭州,比起苏州又如何?”
苏州虽小,可城池坚固程度、战略纵深优势,比起杭州不差,甚至说,因为靠近太湖,防御及攻击优势也更明显。
可是,它还是破了。
张佖说完,拿出自己的通关文牒,交给钱弘亿。
“若要与唐将商谈,可用文牒开路,延世,你我相识一场,终归各为其主,你走吧,别再来了。”
张佖猜得,大部分都是对的,陈冠侯率领崇明军、龙翔军、荡寇军逼近杭州,却没有着急动手攻打,有一部分原因,是顾及秀州和谈,还有后军林仁肇、陈恺达等人支援。
但有一点,他没猜对,陈冠侯听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