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一股扭曲的怒火,从心底汹涌蹿升。
那是被人肆意践踏尊严,无情羞辱到了绝境,精神被逼至崩溃悬崖边缘才会滋生出的狂怒。
理智的防线摇摇欲坠,随时都可能彻底崩塌。
“小姐,咱们该回去了。” 希洛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
生怕再多说一个字就会点燃知知情绪的火药桶。
缓缓伸出手,手指轻轻插入知知的手心。
然而,就在指尖触碰到知知的刹那,希洛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冷得好似握住的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冰,彻骨的寒意直直往希洛的心脏钻去。
知知眼神空洞茫然,怔怔地立在原地,对希洛的催促毫无反应,仿佛灵魂早置身于无尽的痛苦之中。
在场的其他人眼睛瞪得滚圆,一眨不眨地盯着小猫,此刻的小猫状态诡异至极,眼神呆滞得如同死寂的深潭。
……真该给宋风那张破嘴来两枪,这孙子简直就是个现世的瘟神,只要一张嘴,铁定没好事儿……
Ac恨宋风恨的牙痒痒。
可他们这群人,谁都搞不清楚指挥官和那个小猫姑娘到底是啥关系。
说他俩是情人吧,指挥官却从未大大方方站出来,给大家一个明确的交代。
说不是吧,嘿,又把人家肚子给搞大了。
可那个人的私事,谁有胆子置喙一句。
Ac 瞧了瞧四周,扯着嗓子冲希洛喊道:“希洛,你赶紧带夫人回去,这外头风沙大得很,别在这儿瞎耗着!”
知知自己也明白,她绝不能在人前失控。
这看似平静的四周,不知隐匿着多少双窥伺的眼睛,她只要当场失态,情绪决堤,又是一场天翻地覆的大动静。
希洛、宋风,还有那些一直默默照顾她的人,都会遭受严厉的惩戒。
于是,她点了点头,努力勾起嘴角:“那大家……我走了。”
话还没落音,眼眶瞬间就红透了,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看到小猫流泪,这群人的脸上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表情凝固。
Ac心里不停地嘟囔,他这张臭嘴,怎么就把她弄哭了。
宋风更是悔的肠子青,都怪我,都怪我。
等知知的车渐行渐远,彻底消失在众人视线里,现场陷入一片死寂。
大家面面相觑,眼神里满是不忍与同情,可那股子酸涩劲儿就像卡在喉咙里的刺,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
只能干巴巴地杵在原地,满心无奈。
回到薄司泽的官邸,恰好赶上用餐时间。
薄司泽公务繁忙,向来没有闲工夫陪知知一起吃饭,晚上能回来睡一觉就不错了。
希洛一下车就火急火燎地吩咐佣人赶紧上菜,满心盼着能借着吃饭这事儿,把小姐从刚才的糟糕情绪里拉出来。
好在上车之后,虽然小姐一直不说话,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但看上去似乎是调整好了心情,已经从那场情绪风暴里缓过来了。
知知慢条斯理地浣了手,回到餐桌前,目光淡淡地扫过桌上的餐具。
“希洛,给我一双筷子。”
希洛没多想,毕竟她有时候吃饭的确更偏爱用筷子。
她应了一声,转身便亲自去取筷子。
就在希洛转身的那一瞬间,知知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对着跟前看管她的管家:“麻烦您帮我倒杯水,我去上个厕所。”
管家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俯身低头往水杯里倒水。
等他倒完水,抬头,却发现餐具里少了一把叉子。
明明刚才刀叉都还是一对。
心中 “咯噔” 一下,丢下手头工作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追去。
“砰” 的一声,卫生间的门已经从里头被知知牢牢锁死。
门外很快传来管家和希洛的声音。
一边敲门,一边恳求她开门,别冲动。
知知拧开水龙头,拧到最大,将所有声音屏蔽。
衣袖里露出那把叉子,缓缓靠近镜子。
镜子里映出她憔悴的面容,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的眼神空洞而绝望。
在这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温知知都从没想过用死亡来解决问题。
不管是操持母亲的身后事,还是在继母的屋檐下,日复一日地遭受白眼与刁难;
不管是从温劭祥那里得到的少得可怜的父爱,还是在寄人篱下时,唯一的哥哥沈懿对她不闻不管。
又或是被薄司泽粗暴地侵犯,从此陷入他掌控,自由被剥夺。
但即便如此,她也从未放弃过生的希望。
但现在,她真的很想死掉。
因为宋风不经意的一句醉酒话,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竟要重蹈母亲的覆辙。
真正让她绝望的是,她竟然要走妈妈的老路。
而她不情不愿生下来的小孩,也要走她的老路。
她的脑海中,母亲一生的悲惨遭遇如走马灯般不断闪现。
她还记得沈嘉是怎么被温劭祥剥夺了一个女人和母亲的权力,最后受尽折磨,含恨而终。
她死的时候都还在担心两个孩子在温家过得不好。
此刻,温知知独在异国他乡,无依无靠,她的世界全然维系在薄司泽那喜怒无常的情绪之上。
她还能怎么办?那可怜的小孩生出来,又能怎么办?
就在那一瞬间,她恍然惊觉,自己一路咬牙扛过的痛苦,早已化作一道如影随形的恶毒诅咒。
无论如何挣扎,每一分每一秒,痛苦都在不断蔓延,仿佛永无尽头。
知知的呼吸急促而沉重,手中的叉子被她攥得死死的,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缓缓将叉子对准了颈部那脆弱的动脉。
在医院学习的经历,让她对人体的构造了如指掌,她清楚地知道,只要轻轻用力,就能终结这无尽的痛苦。
那脆弱的动脉,成了她眼中唯一的解脱希望。
“妈妈,对不起…… 我真的不能…… 我已经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她的声音颤抖,带着无尽的绝望与悲戚。
另一只手用力捏着相片盒。
相片盒里,是妈妈那温柔的笑脸,可如今,这笑容却让她的愧疚感愈发浓烈。
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顺着她苍白的脸颊簌簌滚落。
她的肩膀剧烈颤抖着,压抑已久的痛苦与绝望,在这一刻彻底决堤。
脑海中闪过母亲的模样。
那是一个洒满阳光的午后,小院里的花朵肆意绽放。
彼时,沈嘉还未被病痛纠缠,整个人散发着温暖的光芒。
她坐在摇椅上,看着被温声声欺负得眼眶泛红的知知,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
“知知啊,咱们一家人,不管碰上啥难处,都得咬着牙挺过去。就盼着有一天,一家人能和和美美、团团圆圆地聚在一块儿。”
那些话语,伴着轻柔的动作,如同春日暖阳,丝丝缕缕地钻进知知的心里,成为她童年最温暖的慰藉。
画面一转,场景切换到了医院那惨白压抑的病房。
病床上的沈嘉,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
即便如此,她的眼神依旧温柔且坚定。
她握着知知的手,用微弱却饱含力量的声音,做着最后的叮嘱。
“知知,妈妈要先走一步了。但也正因如此,你和哥哥更要好好生活。在妈妈心里,你们是这世间最最珍贵的宝贝。只要你们能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一生,妈妈的生命就会在你们身上延续,妈妈也就没有遗憾了。”
沈嘉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温知知的心上,成为她此后艰难生活里,每一次过不去坎时的信念。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事,她也总是能在人前淡然一笑,仿佛那些都不过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此刻,母亲那温暖的气息仿佛还萦绕在鼻尖。
知知的世界仿佛只剩下对母亲的思念和无尽的痛苦。
沈嘉往昔的话语,此刻却成了刺痛她内心的利刃。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不能再按自己喜欢的方式度过自己的一生。
她的人生已经毁了。
她背弃母亲的嘱托。
完不成对她的承诺。
知知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汹涌,她不能自抑的哭成一个泪人儿。
嘴唇颤抖着,喃喃自语:“妈妈,请你原谅我。我真的好想你,想得快要喘不过气了。”
她抬手朝自己脖子猛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