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小五整理好那凌乱的情绪,两人从里面出来时候,正好看见一棵梧桐树下,一个衣着朴素的女人被人搀扶着,她温和又内敛地冲着言卿这边笑了笑,
而那人气质虽是素雅,却也异常的沉稳,仿佛敛起所有锋芒,像壶窖藏的美酒,看似平淡,却自有一种芬芳醇厚。
言卿:“……”
她眉梢微微一挑,又细细打量那女人几眼。虽然此前从未见过这位传闻中的大皇女,但几乎一照面,她就一眼认出了对方。
而这时,一名女官也已朝言卿这边走了过来。
“敢问可是荒天府的言府主?我们殿下想邀您一起去那佛音堂那边共用素斋,不知您意下如何?”
言卿眉梢挑了挑,接着又若有所思地一笑:“也罢,那便走上一趟。”
而这时,那位大皇女也露出个近似温和的笑容,“言府主,请。”
她接人待物有如春风,这和那豪放外露的三皇女很是不同,那三皇女看似直来直去,实则粗中有细、绵里藏针,瞧着像一个武人,可上回在凌王府,据言卿所观察,那份粗糙直率的假象也不过是那人的伪装。
反倒是这位大皇女,之前姚千音曾让她务必当心此人,但此次一见却发现对方与她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在言卿看来,本以为这大皇女是个更有心计的角儿,可如今看那一身素雅,近乎贤惠的气质,沉稳之中自有温柔,温柔之中又有沉静,
倒像是一个历经风雨洗礼,被打磨得光芒尽敛的璞玉。
只是不知,究竟是她眼拙了,看错了,又或者是这人藏得深?
不过也无妨,总之不论这人是何意图,稍后接触一番自然明了。
…
就这么,大皇女那边仅带了一个在旁搀扶的夫侍,另外则是之前那名客气上前,请言卿过来一叙的女官。
言卿这边也只有她跟小五江隽意两人,不过江隽意转了转眼珠儿,他静悄悄地往大皇女那边看上几眼,之后又用鼻子闻了闻,仿佛这空气之中有什么味道很令他在意。
但这些小动作也唯有与他长期相处的言卿才能看得出来,换成旁人也只以为他是没见过世面又或者玩心太重,太过好奇,这才东瞅瞅西望望闲不下来。
“说起来……”
这时,那位大皇女忽然温和地开口,“本殿虽已离京多年,但想当初,也曾与言府主的父辈打过一些交道。”
言卿:“?”
她神色一凛,又微微眯了一下眼,“不知殿下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荒天府早在数十年前就已经因为瘟疫而全员丧命,当年江虞羲误入荒天府的遗址,距离那些人身亡也早已过了许多年,就连尸骸都已腐烂成白骨。
在这种情况下,大皇女又怎么可能见过“言府主”的父辈?要知言卿现在顶着荒天府主的名号,那么她的父辈,也只能是荒天府的人。
除非,
这大皇女是意有所指。
她所说的,不是荒天府,而是……
夜王?
夜王府。
大皇女又是一笑:“言府主太过紧张,说来也巧,本殿与言叔神交已久,昔年一座宫墙作为阻隔,可双方书信却未曾断过,只可惜……”
她又是一笑,但那眉眼也似是有些怅然。
正好,此刻几人已经来到那佛音堂。
这地方虽是叫做佛音堂,但其实是个用来用膳的地方,而这地方也有一些雅间,毕竟这镜水庵在外颇负盛名,来此的也有不少贵人,
虽然那些贵人大多是住在一座座香室雅舍之中,但也难免有人闲不住来这边吃饭,所以这边也就修建了一些单间。
那位女官引领着他们走进雅间的房门,而后就见那大皇女微微抬了一下手,接着,那名搀她一路的夫侍,还有之前那在前带路的女官,纷纷垂首推出了房门。
“呀??”
小五轻轻一眨眼,人家那边的夫侍已经走干净了,可自己还在这儿,他突然就觉得他自己好像有那么一点儿格格不入。
但大皇女却笑:“郎君不必多虑,先入座吧。”
说完,她便率先转身。
而言卿微微一皱眉,旋即不着痕迹地深吸口气,
“大殿下,您不妨有话直说。”
但大皇女先是摇摇头,旋即才道:“我与言叔乃是故人,他算我半个老师,正如昔日那位谢家大儒谢清儒,于夜家王女来讲,亦是恩师。”
说完,她已坐下,并重新抬头看向言卿,“府主如今来京,我知你来意,而既然遇见了,那么我想,还是趁早接触一下为妙。”
言卿:“?”
她眉心一跳,
突然就觉得,有关这位大皇女,恐怕没她此前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而这人说话虽是半遮半掩的,可其实那字字句句全是暗示。
到现在,京城不知多少人私底下猜测这荒天府为何突然出世,甚至就连宫中也是如此。
有人认为是因如今天下江山乱象丛生,而这荒天府向来是逢乱必出。
有人觉得是荒天府不满朝廷的不作为,
也有人觉得这荒天府没准是对女帝心生不满,
但也有一些人,则是将这归咎为凑巧,兴许这荒天府主只是闲着啊没事儿才来京城这边小住一段日子罢了。
总之言卿这边不动手,旁人也不敢拿她如何,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不敢与她撕破脸。
可这大皇女却十分笃定,而且听那意思,似乎既然言卿来了京城,那么两人早晚都得见上一面,所以宜早不宜迟?
言卿:“……”
她仔细思量片刻,旋即才深深吸气,
“隽意,”
“在!”
江小五十分痛快地应了一声,旋即又掀唇一笑,“那看来我还是得出去一趟,您二位先放心聊着,妻主若有什么事,直接喊我一声便是。”
说罢他便推门而出,但这并不是因为言卿有意把他支开,纯粹是她觉得这地方不保险,万一隔墙有耳呢?
她跟大皇女都跟活靶子似的,盯着她这边的人不少,但相应的,盯着大皇女的也一样很多。
果然,这种担心还是很有必要的,因为就在小五出门不久,忽然隔壁“咚!”地一声,仿佛有什么人被江小五给放倒了。
接着小五在附近游走,从房顶薅下来两个,从墙根儿揪出来一个,甚至还从另外一个雅间剿灭了一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