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又过了好半晌,言卿闷闷地披上件衣裳,但只觉腰要断,她不禁捂了一下脸,然后就暗暗地龇牙咧嘴。
江孤昀:“……”
就,也还行吧。
不行也没办法,
主要是她家妻主已经受不住了,果然还需适可而止吗?
须臾,
江孤昀亲自送来热水,没假旁人之手,
言卿在马车内简单地擦洗了一下,而江孤昀在一旁难免是有些心虚,着实是禁了太久,没能把持住。
而言卿一出来,就狠狠地冲他翻了个白眼,“我得走了,既然来了镜水庵,那怎么着也得进去看一看。”
江孤昀点着头,但很快就说:“城里传来消息,那位皇室的大皇女今日也已来了镜水庵,按时辰估算此刻怕是已经到了。”
本来该言卿先到的,可这奈何,这不是……
总之就是一无语。
而当她再度看向江孤昀,就见那人本是一副清冷模样,可便是这玉色的菩萨也已堕入了凡尘,那眉眼之中的清隽、缱绻,漾起她所熟悉的温柔。
她突然就有些心软,或许唯有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变得如此柔软,她以前可从不是这般模样,但她似乎也变了不少。
“下回不准了,”她皱着眉说,
而他轻叹着,“是,孤昀遵命。”
而两人又对视一眼,又不禁纷纷笑了开来。
…
镜水庵中,
言卿是先江孤昀一步抵达这里的,这镜水庵古朴与大气并存,此刻已是夕照时分,既有前来上香的香客准备回府,也有一些居住在这里的香客正准备用膳。
而最近这些日子,有关这位大名鼎鼎的言府主,在京城那边早就传遍了,但凡是稍微有点人脉,又或者是消息稍微灵通一点的人家,几乎全都听过这位言府主的大名。
而这言府主的标配便是一袭白衣以及白纱遮面,她似乎从未在人前露出过真容。
“殿下,那言府主来了。”
此刻佛堂之中,那位大皇女正在诵经礼佛。她手持一串佛珠,双手合十以指尖抵在了眉心,那副虔诚的姿态仿佛一位忠诚的佛门信徒。
当听见下人这般禀报时,她两手摊开,又跪在那儿深深叩首,双手掌心向上,而那额头已经贴在起了冰冷的地面上。
就这么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总共三叩首,这是一重礼,也意味着她心中所求,和那一份难以掩饰的迫切。
人唯有在无望之时才将希望寄托于那虚无缥缈的神佛,妄想神佛能将之拯救。
许久,
当大皇女起身时,一旁立即有人前来搀扶,而她沉默着往外走,“那言府主何在?”
这只能说是凑巧,她这几年被发配皇陵,整个人也被迫修身养性。本不是特地为那位言府主而来,这只能说是比较凑巧,
但既然来都来了,那怎么着都得招揽一下。
言卿那边日子能过得如此太平,至少得有一大半以上的功劳归功于她那个荒天府主的名号。
有关荒天府的传闻实在太多,哪怕是皇家那边也不得不礼让几分,尤其是上次三皇女本想拿捏她,结果还没能拿捏成,另外几个皇女便审时度势悄悄地隐匿起来,否则她这边怕是早已被卷入是非中心。
而此刻言卿的神色有点古怪,她来到一个房间,本以为这里供奉的是个菩萨,可仰头一瞅,那竟然是一头金灿灿的神女像。
小五江隽意躲在一旁一个劲地捂嘴憋着笑,而言卿本想着做戏做圈套,手里已经顺手拿上了三炷香。
见她满头黑线地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小五“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那个……妻主?”
“来都来了,对吧?”
他轻轻用肩膀撞了言卿一下,然后又一脸的戏谑揶揄。
言卿忍不住想扶额,旋即才高举三炷香,她这人不爱下跪,又或者本身她就跟这些大梁之人不同,心中对这些神佛的信仰等同于无。
但是,
倘若神佛当真仁慈,那她一求王父他们地下有知,能彻底从生前那些筹谋之中解脱出来,也愿莺儿羲和他们来世能平安顺遂。
她祈求江家那六人,希望江虞羲他们能平安,健康,无病无伤。
这便是她心中所愿。
这三炷香就像是在对应着这三个愿望,可她求来求去,似乎全是把夜王夜莺和江家六人摆在前面,反倒忘了她自己的位置。
关于她自己,她其实没想过太多,但只要身边人安康百岁,对她来讲就已经是她最大的心愿。
小五一开始还仿佛看戏似的,可看了半晌不知是不是察觉点什么,他看了看言卿,忽然三两步上前,然后一撩衣摆,就那么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言卿愣住了一下,
而此刻小五已经深深一叩首。
神女娘娘啊,
若您当真有灵,我江隽意本不信神,神佛之流从不渡我,亦不渡我兄长,我江家之人似乎从无被神佛所眷顾的那一份气运,
可倘若您当真有知,还望您开一开眼,多眷顾一下那个人,我不求她安康,她的安康自有我亲自负责,可我求她喜乐,求她此后余生能拨云见日,能斩除一切,也能活出她自己的模样,
我愿她无忧。
愿她此生皆安好。
…
江隽意俯首于地,他叩首许久,才又重新抬起头,可当缓缓直起那腰身,反而又像往常一样,冲着言卿这边笑出一副闪亮的模样。
“走吧妻主,听闻此地斋饭好吃,走,我们快点去尝尝!”
说着他就冲过来一把挽住了言卿的胳膊,而言卿怔了怔,却轻叹一声,
“等等。”
“嗯?”
他回眸一看,
言卿则是徐徐弯腰,亲自为他拂去沾在膝盖上的灰尘,
如此屈尊降贵,这在大梁那些妻主之中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而小五愣了愣,转念又笑了开来,“您怎能如此?”
他一把将她扯了起来。
他为她,求一份喜乐无忧,
可她亦亲自为他拂去了膝上尘,
小五说不清此刻心中到底是什么感触,但酸酸的,涨涨的,有点甜,可又莫名的,竟像是有些想哭。
“妻主……”
他唤了这一声妻主,才又真真切切地体悟到。
他们之间,真的是彼此将要相伴一生的人,荣辱与共,同气连枝,仿佛就连自己的灵魂都已经割舍给了她。
而以前曾计较她是否爱得不够深,是否她所喜欢的不够多,可此刻他也忽然觉得,似乎没什么好计较的了,
这样就好,
这样,就已经很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