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士桢说:“我曾去过几次云祥酒楼,那里的菜色确实不错,就是一座难求,生意太火了。咱们今日没定位置,不知道有没有座位。”
闵悉看着云霁,哈哈笑道:“不用担心,有东家在,怎么也得让贤弟请上这顿饭。”
赵士桢一拍膝盖:“对啊,我都差点忘记了,云兄是云祥号的东家。那京城所有的云祥记都是云兄的吧?”
“正是不才我家的产业。”云霁笑道。
这会儿京城士子多,云祥酒楼每天都是宾客盈门,很多人都是提前预定的,若是去得稍晚,就得等座了。好在他们去得早,尚未到饭点,所以排上了座。
掌柜的见到云霁和闵悉带了人过来,以为他要请客,正要安排,没想到闵悉笑着说:“今日是我们这位朋友请客。”
掌柜的笑着说:“好说,好说,不过东家,包间和二楼的桌子已经订完了,只有一楼有座了,要委屈你们坐楼下。”
“那有何妨,给我们安排个安静点的桌子就行。”闵悉无所谓地摆摆手。
掌柜的把他们引到一个比较偏僻的桌子坐下:“三位要吃什么?”
闵悉说:“问赵公子,我们客随主便。”
赵士桢忍不住笑道:“我倒要反客为主了。那好吧,我来点菜。”
他问了闵悉和云霁的忌口和偏好,点了五菜一汤。本来闵悉说这里的菜分量足,三菜一汤即可,但架不住赵士桢热情,说自己想吃,非要多点两道菜,只能随他去。
云祥酒楼提倡不浪费的光盘行动,提供打包服务,吃不完的可以带回去,只是要出打包盒的费用。这自然也是闵悉的主意。虽然来云祥酒楼吃饭的很多达官贵人,是不屑于打包的,但还是有不少客人愿意打包,这个打包活动还挺受欢迎,目前已经在京城流行开来了。
得知二人刚参加完会试,赵士桢表示十分羡慕,举起茶杯:“那就先预祝二位金榜题名!”
闵悉喝了口茶,摆手道:“我就是去考着玩的,重在参与,肯定中不了。我去岁才中了举,还是我们江南省的最后一名,这要是能中贡士,简直就没天理了!”
赵士桢说:“那说明闵兄考运极佳,说不定此次会试又能中呢。”
闵悉耸了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赵士桢忍不住掩面叹息道:“我连考了三次乡试,每次都未中,说实话,还挺心灰意冷的。继续留在京城吧,花销甚大,回乡去吧,又有些不甘愿。当初离开家乡的时候,那是夹道欢送,以为从此就平步青云了。谁料竟会连乡试都考不中,也确实有些无颜面对父老乡亲。”
闵悉拍拍他的肩:“贤弟不必气馁,每个人的机缘不同,可能只是你的机缘未到罢了。”
赵士桢点头:“或许吧!”
“赵兄那一手字是如何练就的,真是矫若游龙。”云霁把话题岔开,说点让对方振奋的。
赵士桢道:“那是自幼跟随祖父练的。先祖善书法,受世宗赏识,曾经官至大理寺副,书法也曾名动一时,我跟着学了些皮毛。”
云霁突然想起来什么:“令祖父可是赵公性鲁?”
“正是!”赵士桢意外看着云霁,“云兄竟然知道家祖?”
云霁说:“赵公与我外祖父交好,外祖父收藏了不少他的字帖。我也曾临过。”
闵悉明白过来,原来这赵士桢也是个世家子弟,等等,他好像在哪儿看到过关于赵士桢的描写,他曾经搜过明朝热武器的发展情况,好像有个火枪专家,就姓赵,善书法,不会吧,真的是他?
闵悉按捺住有些激动的心情:“原来七哥与赵贤弟竟还是世交,真是难得的缘分!为这缘分,那是要碰上一杯的!以茶代酒!”
菜还没上来,三个人便举着茶杯碰了一下杯。
刚好云霁也懂书法,两人便以此为话题,聊了起来。
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结账的时候,闵悉拉着赵士桢要走,赵士桢死活要结账,不让他结账,就是看不起他。最后拗不过,还是让他结了账,当然掌柜的还是给打了八折的,毕竟是老板的朋友。
因为喝得有点多,赵士桢的酒量不好,走路都有些打晃。两人便把他送回国子监,像赵士桢这样的外地监生,在国子监里是有宿舍的,通常是四人一间。
不过他年纪大了,在京多年,已经从国子监搬出来许久了,在国子监外的胡同里租了间房,还有几个同窗在同一个院子里一起租房。
闵悉和云霁把人送回住处,赵士桢已经迷糊了,好在之前就说好了是几号胡同几号院。胡同窄小,马车进不去,便停在外面的街上,闵悉和云霁一人一边,把人搀扶进小四合院。他们进去的时候,正赶上有人在院子里做饭,锅中烧得是油烟滚滚,那人见到赵士桢回来,急忙问:“常吉兄,字儿可卖了?”
对方说完,才注意到一左一右的闵悉和云霁:“您二位是?”
“我们是常吉的朋友,他喝得有点多,我们送他回来。他那字儿已经卖了。你煎的东西好像糊了。”闵悉提醒他,常吉是赵士桢的字,他跟闵悉他们说过。
那人闻言,赶紧手忙脚乱地去铲锅里一面已经烧黑的鸡蛋:“完了,完了,这最后一个鸡蛋都给我煎糊了!真要断粮了啊!”
闵悉大致明白是怎么回事,笑道:“别担心,常吉的字卖了个好价钱,回头等他醒了,让他借你买鸡蛋。”
那人闻言,满脸喜色:“真的?我来帮忙开门,你们稍等。”那人往锅里加了瓢水,过来帮赵士桢拿钥匙开门。
“我叫丁焱,是常吉的同窗,国子监的监生。我们一起在这里租房住。”
“幸会,我叫闵悉,这是我义兄云霁。我们今日在书肆与常吉碰到,相见如故,一起吃了个饭,他心情好,喝得有点多。”闵悉说。
“幸会幸会!常吉兄爱喝点酒,但是酒量不太好。劳你们费心了,把他交给我吧。你们请便!”丁焱从他们手里接过赵士桢,把人往床上扶。
赵士桢的房间是典型的单身男人宿舍的样子,东西堆在一起,十分凌乱,不过房间里确实不出闵悉所料,有许多值得看的东西:赵士桢自己写的字,绘的画,他的字比绘画水平高出不止一个两个档次。此外还有很多手办,什么船模、战车、弓弩、火枪、大炮等等,木头的、陶质的、还有铁质的,有成品,也有半成品,还有许多都是零部件,各色工具等,这应该都是他自己弄的。这就证实了闵悉的猜测,还真是那个火枪专家赵士桢。
闵悉和云霁都被这些吸引了注意力,两人站在桌旁看着,因为没征得主人同意,两人都没上手。看得出来,云霁比闵悉的震惊之色更甚,毕竟闵悉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丁焱帮赵士桢抹掉鞋子,替他盖上被子,转过身来,看着两位客人盯着乱七八糟的桌子看,说:“这些都是常吉兄自己捣鼓的,他其实比我们有钱,不过他的钱都拿来买这些玩意儿了,所以有时候也跟我们一样拮据,不得不去卖点字画来贴补生活。”
闵悉笑着点头:“能理解。”这不就是典型的男大学生么,到了月底或者期末,生活费都花没了,大家把剩下的零钱凑在一起熬过青黄不接的日子。
丁焱说:“你们自便啊,我那儿还烧着水,要去下面条了。”
闵悉笑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