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跪在地上，抓着明德帝的裤腿继续说道：“皇上，这些都是韩峥亲口告诉我的，在尤家女眷被打入教坊司以后，他亲自告诉我的，他就是恨我爹没有答应他的提亲请求。”
“他要谋反，他所以跟我爹提亲，就是因为我爹是大将军，手上有兵权，他想要娶了我以后，让我爹助他夺位，皇上，楚王他真的是狼子野心。”
“他怕尤家流放的男丁长大以后找他报仇，让人毒死了尤家所有的儿郎！他就是个恶魔啊！皇上！”
“他还强暴了我！等我怀孕了，他怕强暴我的事暴露，损了他的名声，为了堵上所有人的嘴，就让人放火烧了教坊司所有知情人，烧死了尤家所有的女眷！”
“我娘护着我逃了出来，遇到夫君救了我，后来在相国寺，我和夫君看见了他与姚致见面，却被他们一路追杀，逃到了益州。”
尤氏说出的往事一条比一条让人惊心，所有人都听得呼吸不畅。
明德帝紧紧地抓着石桌边缘，胸脯剧烈地起伏着，韩慎忙给他为了一颗罗问特意为明德帝研制的急救药。
秦祯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若娘是被韩峥强暴以后怀上的孩子，那自己身上流的难道是那暗脏的血脉？
她呆呆地盯着尤氏，连自己也没有听见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娘，我是谁的孩子？”
尤氏听见秦祯的声音，盯着她看了半晌。
在她的记忆里，益州以前发生的事才是真实的生活，而逃亡到益州的路上，秦敏一路护着她，悉心照顾她的那些日子却像是一场梦一般。
她呆了片刻，好似没有弄清楚眼前的这位娇俏的少年是谁，半晌都没有回答。
秦祯便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自己身上定是流淌着那恶心人的血，所以娘才不想说。
元驰看见秦祯的模样，跟个失魂的木偶娃娃似的，生怕她受不了打击也疯了，而且她身上流的明明是自己的血，可不是什么恶心玩意的。
在听完尤氏的血泪控诉以后，元驰已经把当朝天子当成了恶心玩意。
想到女儿在心里把那不是东西的家伙当成亲爹，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你别瞎想，你可不是那东西的孩子，你是我亲生的女儿。”
凌阳，月月，阿泉等人还没有消化完尤氏刚刚说出的震惊的消息，又听见元驰的话，都纷纷意外地看着他，又看看秦祯。
凌阳的目光落在秦祯身上最久，只有他一点也不知道秦祯居然是女儿身。
秦祯也震惊地盯着元驰，眼珠子许久也没有转一下，等着元驰给她一个解释。
元驰见秦祯木然的神情，以为她不相信，继续说道：“你真是我跟君君的女儿，海灵，这是你娘给你取的名字。”
他脸色忽然温情起来：“你娘给你取这个名字，便是希望你能成为爹的守护神，保佑爹在海防战线上能百战百胜。这名字你娘还亲手绣在了你的襁褓上。”
“海灵”这个名字一说出来，秦祯一顿，她不再怀疑元驰所说的真实性，原来爹给她取的字是如此来的，想来爹也是希望她有一天能找回自己的亲生父母。
秦祯想到去世的养父，眼泪便流了下来，看着尤氏道：“娘，姚晟为什么要派人杀我爹，你知道吗？”
尤氏听了这话，身体一僵，张口问道：“你说什么？你爹死了？”
她脑海里那些跟浆糊似的一团好不容易才拼凑出了清晰的画面，被烧坏的断壁残垣，棺材里躺着的焦黑的尸体，破败的义庄，一件一件，逐渐清晰。
她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喃喃重复：“夫君也死了，他死了，他还是被我害死了。”
真相被揭开的一刻，什么都是血淋淋的。
元驰这辈子也没有遇到过这么大的冲击。
当年尤家的事，除了姚致等韩峥一党的人，都不知道其中的真相，若不是他今日听尤二娘子说出来，恐怕也要一直被韩峥蒙骗。
就在他觉得尤将军叛国案已经足够震惊他了，没想到韩慎又扔出了一条炸性的消息。
“皇祖父，当年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知道韩峥是如何害死父王的？”
元驰一听，彻底惊呆了，完全跟个木头人一般盯着明德帝，等着他的回答。
明德帝嘴唇颤抖，似乎亲口说出当年的真相是一件极其需要消耗生命力的事情。
良久，他才缓缓说道：“当年的事情我本是心中有所怀疑。那晚，姚致带着一封信入宫见我，跟我说太子要逼宫谋反，我看了信上的内容，是衍儿联络他的亲信部下的，上面也的确是衍儿的笔迹。”
“我当年也是由此怀疑衍儿当真要逼宫，当即便气血上脑，身体发麻，已经有了中风的前状，后来，韩峥浑身盔甲地来到我跟前，告诉我，太子带兵逼宫谋反，已经被他就地射杀了。”
“我当时心痛衍儿的死，立即便中风不起，后来江山便落到了韩峥手里，我也成了太上皇，他对外声称我是在皇家别院休养，其实我是被太后关在她寝殿的密室里。”
“我没有见到衍儿的最后一面，这些年一直为此痛心，思来想去，都不觉得他会是这样的人。”
“直到你们说姚致伪造了尤将军笔迹的书信，我才想通了其中的环节，那封衍儿要联络亲信部下谋反的书信，定也是姚致伪造的。”
“韩峥他母妃很早就开始给我下乌头草毒，知道我一受刺激就会中风，所以，他们根本就没有给衍儿任何辩解的机会，他们一开始的打算就是杀了他，利用他的死来让我彻底失去说话和行动的能力。”
元驰听完，整个人都处于一种麻木的状态。
景和帝高高在上，总是装出一副明君的模样，可没想到他却是杀兄弑父篡权夺位的伪君子。
“灵灵，你说你想要怎么做，爹都替你撑腰，你就是想要掀了他的龙椅，爹都支持你。”他只能用这样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愤怒。
秦祯看着元驰，乍然多了个亲爹，可记忆中却没有一天相处过，秦祯难免觉得生分，当听到元驰的这句话，心里起了许多小泡泡。
这样的话从元将军的嘴里说出来，简直是大逆不道，他这样说便是赌上了他的全部，甚至包括整个元家上下。
秦祯觉得自己好似回到了秦敏把她架在肩头去县城看烟火表演的日子。
尽管她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谢谢。”但内心里的感激却溢于言表。
元驰听了女儿真心的道谢，顿时心里有种要护他的娇娇周全的老父亲的豪迈感，说道：“我手上虽然没有兵，但只要我把真相告诉了京畿营的严正使，他一定会站在我们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