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如此漆黑的环境内,光脑照明出的幽幽白光印在卡尔斯的脸上,鹤衍才发现原来卡尔斯是有耳洞的。
“卡尔斯,你有耳洞啊?”不过想想,这个世界雄虫喜欢漂亮的东西,雌虫就想办法让自己变得更好看似乎也不奇怪。
虽说卡尔斯是军雌,但是他毕竟也是雌虫,这么做也算是正常的吧。
这种话题在现在这种场合内被提起,似乎并不合适,只是鹤衍并不会活跃气氛,这是目前为止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了。
或许是卡尔斯几次三番帮助鹤衍的缘故,鹤衍对他没办法生起抵触心理。但是现在的种种迹象,都让鹤衍有种不好的猜想。似乎卡尔斯藏起来的另一面,渐渐裸露在自己面前,这让鹤衍多少有些不安。
为什么要控制所有虫,为什么要让虫员们亲眼目睹鹤衍与他们一起被关回房间,为什么要打昏米尔,为什么又要带走鹤衍。以及鹤衍身上这样的衣服,和必须保证无菌状态的双手。
难道说……不,应该不会,毕竟鹤衍自己从来没有接触过什么医学。鹤衍所知的医疗包扎也仅限于,如何简单的急救而已。
让自己参与利比尔的手术什么的,太离谱了,鹤衍摇摇头,努力忽略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
“嗯?我不记得了,大概是17,18岁左右的时候出现的,但是我并没有这段记忆。而且它似乎是养了很久才养好的,我也觉得奇怪。我确实没有这个印象,不过就当是虫神的爱好吧。”
这不像卡尔斯,失去这样的记忆,身上突然多了耳洞。以他的性格不应该会真的把它忽略掉。
鹤衍沉下双眸,话里的破绽太多了,搞得鹤衍也不想继续说下去了。没办法,干这一行就是想的会多一些。
通过闲聊,气氛多少是轻松了一些。卡尔斯带鹤衍走到一处暗门停了下来,他们全程都是往下走的,虽然鹤衍不清楚星舰的具体路线,但也能猜出来这里应该是位于星舰比较靠近底层的地方,搞不好都没有虫在。
暗门虚掩着,卡尔斯先让鹤衍进去了,里面确实很破旧,很多锈迹斑斑的无用杂物堆在周围,左侧是一个一米大小的门,门内是不断燃烧着的火焰。
围着中间放着一些简陋的医疗仪器,右侧放着一扇铺着白色卫生布料的屏风,屏风那边传出了机器运作的滴滴声。
而鹤衍面前的小型手术台上放着一个袋子,黑色的袋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着什么东西,上面还流出了褐色的液体。
卡尔斯进来之后戴着手套把门关上了,他指了指手术台,让鹤衍走过去。然后递给了鹤衍新的手套,示意他不要脱掉本来带着的橡胶手套直接给带到手上。
站在鹤衍的对面,在鹤衍观察面前的袋子时,递给了鹤衍一个小巧的手术刀。
“打开看看。”
鹤衍接过手术刀,迟疑的打开了袋子,里面是一颗浑浊的黄色蛋,因为没有发育好的原因,蛋壳是柔软的富有弹性的。鹤衍甚至能看到蛋内的血管。
褐色的液体正是从上面流下的,不过并不是蛋的血,应该是怀它的雌虫的。
鹤衍的拿着手术刀的指尖微颤,只听卡尔斯淡淡开口:“利比尔受了很严重的伤,不过不是出自刑室,是他自己敲碎了洗漱台用瓷片割伤了自己。”
见鹤衍抬头看向自己的双眼,卡尔斯沉重的开口:“他不是自愿的,却也是自愿。”
鹤衍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是被强迫的?”
联想起前后发生的事情,难怪森尼会那样惊讶,难怪卡尔斯一口咬定,利比尔是去医院做的手术。
卡尔斯点头:“这是贩罪证明,是他被伤害的证物,可惜在帝国没有虫会怜惜一个雌虫,他们只会觉得是雌虫不知廉耻。
“不过他们这点是正确的,雄虫稀少,对于我们而言,发生这种事情被迫的肯定是雄虫阁下。”
“你也这样认为吗?”
卡尔斯观察着鹤衍的表情反问道:“你觉得呢?”
利比尔如此抵触这颗蛋,肯定不是他自愿的,但是如果照着卡尔斯的说法,利比尔岂不是只能自认倒霉了……不,不对,如果所有虫族,包括雄虫在内都认为发生关系,吃亏的是雄虫,那么不应该会有雄虫莫名其妙这样对利比尔。
如果是为了财产才想让生米煮成熟饭,直接控制利比尔,那么利比尔能平安回到星舰也说不通。
“我觉得不像……”如果说是阴谋,鹤衍确实想不到,有谁能够控制雄虫,去做这种事,毕竟雄保会那偏执的爱戴摆在那里呢。
见鹤衍往这边想了,卡尔斯才继续提醒:“雄虫太稀少了,可每一个雌虫都有精神力暴动的担忧。再加上雌雄虫之间悬殊的力量差距,于精神力抚慰的能力,所以无论是哪一方动手,都是雄虫吃亏的……雄虫不屑于做这种事。”
“你怀疑雄虫是被迫的?”鹤衍觉得,这种说法本身就是错误的。
就像蓝星上一样,无论男女发生了这种事情,施暴的一方才有罪过,只不过因为女性生理结构的特殊,所以无论怎样都是女性会比较吃亏。
虫族不是这样的,雄虫稀少,体型也远没有雌虫高大。雌虫会怀蛋,但是发生关系时,雄虫的精神力会抚平雌虫在精神力识海的伤痛。
无论是否自愿,只要发生关系或多或少都会治愈雌虫的精神力。
这是生理结构带来的,无法被改变的结果。雄虫如此被爱戴,很难想象雄虫是被迫的。
曾经虫族历史上就有过雄虫被囚禁,几个雌虫用这种方式让雄虫给他们做精神力治疗。
虫族在这种事情上是雌虫主动的,雌虫占据主动权,雄虫被迫囚禁折磨,没日没夜的跟不同的虫做这种事。
那段历史是虫族雄虫数量开始减退后发生的,那样的结果毫无例外导致了雄虫快速死亡,新生虫崽雄虫诞生的概率更小,甚至科学院虫工培养性别,培养中的雄虫蛋也同样夭折了。
后来才慢慢改变到现在这样,那是一段黑暗的历史。现在不允许雌虫对雄虫做什么,所以才慢慢被发明了那么多抑制剂,抑制器。
刚开始确实是为了保护雄虫,不再变成曾经那样的惨状,只是随着历史的发展,现在又变成了雄虫为首,让被控制的雌虫毫无反抗之力的现状,无论是任何一种状况,都是不平衡的,但是无论任何一种现状都是雌虫导致的。
最开始的虫族因为雄虫强大的精神力,两方是和平共处的,雌虫提供保护,雄虫治疗雌虫,他们互相尊重互相陪伴。
雄虫精神力退化后就完全失去了平衡,雄虫不被允许工作,不被允许出门,小时候被关在家里,长大被关在伴侣家里。
哪怕是现在,虽然帝国法律并没明确说不允许雄虫工作,但是所有岗位都默认不会存在雄虫。
雌虫有学校,爱好,上战场,娱乐场所。但是雄虫不被允许上学,不被允许投入太多精力在喜欢的东西上,刚开始是因为被囚禁,而现在则是因为雄虫必须要健康成长。
吃的东西也不被允许特别偏爱,因为不健康。
那段历史中雌虫的强势害了虫族,现在雌虫无底线的纵容雄虫变成了现在这样。
鹤衍没有见过首都拥有雄虫的家庭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他目前了解到的就是这些,无论是现实还是星网中,都看不到雄虫的影子。
但是利比尔现在的状态,说是利比尔强迫的雄虫,或者有谁强迫雄虫,让雄虫去做这种事都过于可笑了。
果然,卡尔斯摇了摇头:“是虫族的根被虫蛀了。你知道的,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他们血脉中对上位者的服从是不可抗拒的。而千年前王虫的血脉继承断裂,虫族的发展就越发不可控制了。”
“这件事怨不得任何虫,是我的高傲自大造成的,我没有把那些蛀虫放在眼里,才造成了这种局面。”
“但是有一点你说的对,我不认为他们有权利左右雄虫的想法,所以大概率他们找到的雄虫等级不高,而且雄虫也不屑于去做这种事。他们多半是用什么东西诱惑雄虫,让雄虫同意,不存在被迫。”
“如果这个猜想是对的,利比尔身上的标记就不会很深,完全可以剔除标记。但是他身上发生的一切也无法被挽回……我会让那群虫付出代价的。”
“一群吃里扒外的东西。”
鹤衍没有说话,现在说话也不太合适。卡尔斯也没有继续说什么,而是让鹤衍割开柔软的蛋壳。
“我会让虫剔除利比尔身上的标记,这个蛋无论如何也不会诞生。”
鹤衍切着蛋壳,脑中突然浮现了一个问题,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无论如何也不会诞生,可是这颗蛋本身就没办法正常出生了,所以为什么要强调这一点。
鹤衍伸手打开了蛋,蛋里流出了那些粘稠的液体,可里面的情景却让鹤衍脊背发凉。
一个胚胎呈现在鹤衍面前,他已经长出了手脚,虽然还不能完全被称为发育好,但是该有的地方他都有了,头,眼睛,双手,双脚,和勉强能分辨出的手脚指关节,以及尾骨链接出来未完全成型的长长的尾勾。
“从后脖颈处割掉它……那里有个跟脊柱不太一样的软骨,由上到下越来越粗的那根。”卡尔斯的声音没变,但是鹤衍却觉得如此冰冷。
鹤衍转了转手中的手术刀,有些无从下手。倒也不是对死胎的恐惧,而是鹤衍清楚的认识到卡尔斯毫无遮掩的利用。
鹤衍真正的身份是失去尾勾的残疾雄虫,如果这颗雄虫蛋就是利比尔肚子里那个,那么哪怕是利比尔这个亲生雌父也会被帝国司法机关处理掉。
杀了未出世的雄虫,可比让跟自己长的一样的乐衍受到惊吓严重多了。
哪怕是卡尔斯也无法承担这样的责任,但是他隐瞒了下来。
如果说利比尔对于自己怀蛋毫不知情,那么他肯定不知道这个蛋是什么性别,可救了他的卡尔斯却不一样。
鹤衍扭头看向屏风那边,那边还有医疗机器的响声,他应该是怕出意外才把利比尔转移走的,不让米尔看到利比尔估计也是怕这一点。
虽然雄虫出生率低,但是在没有做过检查不知道性别前,卡尔斯没有抱着侥幸心理赌。
所以他赌对了,这个蛋就是雄虫崽,没有任何虫知道这件事,包括利比尔这个雌父本身也不清楚。
鹤衍终于对卡尔斯的谨慎有了确切的认知,明明不会有谁知道这件事,卡尔斯还是带来了鹤衍,让鹤衍亲手解剖这颗雄虫蛋。
就像失去自己的尾勾那样,让鹤衍割掉它的尾勾,这样就算被发现,也不会有虫以为原先的蛋是个雄虫,他们会认为只是亚雌而已。
就算事情全部败露,做了这一切的虫是鹤衍,卡尔斯只要说,他没来得及把这件事上报,鹤衍嫉妒死掉的雄虫幼崽,偏执的让他们闭嘴,然后亲手割掉了雄虫的尾勾,还让他们对此保密。
他们就可以摆脱罪名,而鹤衍就算被定罪,也会因为残疾雄虫的身份被怜悯,不会被怎么样,顶多就是终身监禁,如果鹤衍有终身的话……
卡尔斯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确实是这样做的。或者说,卡尔斯是想让鹤衍理解,固执的守着光明磊落的手段只能自掘坟墓。
“轰隆。”星舰颤了颤,鹤衍差点没站稳。
外面星舰被不明雌虫部队袭击,‘卡尔斯’要求所有非战斗成员躲进房间内,尤其是要安抚好雄虫阁下的心理,为避免交战伤害到阁下,躲避追踪的同时星舰加速行驶。
拉开距离后开启空间跳跃。在‘卡尔斯’的指挥下,星舰上的军雌有条不紊的操纵着星舰。
而这边,卡尔斯并没有催促鹤衍,他自顾自的说着:“所有虫都会平安无事,包括你的好友也会因为星舰提前回到首都结束受刑。别担心,我会处理好一切。”
鹤衍沉默的低头,手中开始了动作:“我也是你的棋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