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卡尔斯总是提前去做这些事情,上面交过来让他过目的文书,他提前安排过的话也有借口驳回。
心中梳理着思绪,卡尔斯深呼吸几下平复了心情,重新拿出冷掉的饭菜,筷子随意拨弄几下,尝也没尝就没了胃口。
反手就收拾好餐盒重新放回抽屉,拿出了营养液一口喝下,再次把自己埋进了各种各样的文件夹中。
见森尼拿来了签好的申请书,安塞尔就带着长官们进入了关押室内部。
刚进屋就能听到一盆盆的水从头顶往下浇的声音,以及部分军雌的痛呼声。
看守刑场的虫在门口递上来了耳塞,鹤衍摇着头拒绝了,莱卡翻看几下把耳塞放回了托盘上。
“既然是来查看贩罪虫员的,那么这点噪音还是受得住的。”
鹤衍没说什么只是有些白了脸色,万幸ai伪装系统能很好的掩盖掉这些。
倒是安塞尔觉得有些为难,开口劝道:“雌虫的耳力更敏感一些,尤其是经过训练的军雌,您进去前……真的不需要吗?”
莱卡不屑一笑依旧摆手拒绝:“你们想带就带不用顾及我,我们在雄保会见多了这种场景的,我不会有事,你们自便。”
安塞尔拿着耳塞看向鹤衍,只见鹤衍手指微动,在安塞尔收回之前拿了起来带上:“多谢。”
安塞尔一愣,把剩下的分给了森尼他们几个,冲着鹤衍腼腆一笑:“您客气了。”
队伍浩浩荡荡朝着里面走去,没走多久就能听到刺耳的声音,他们走到刑室前的巨大玻璃台旁,这里能很清楚的看到受刑者的样子。
刚好轮到克里斯他们几个受刑,他们身上的衣服是很透气的白色布料,说是白色布料但是那个轻薄程度说是纱也不为过。
这能保证他们在受刑时,身上完整的淋到盐水。这衣服还有另外一个功能,那就是撕扯愈合的伤口。
军雌的伤口愈合能力很快,哪怕是间隔两小时淋一次盐水,也不妨碍他们伤口的愈合。
而这样轻薄的衣服,被盐水淋湿了之后,会贴在身上,伤口愈合时会被结痂的地方黏在结痂内部。
他们只需要拉扯衣服,就可以让伤口带出结痂重新开裂。由于衣服能看到身上的伤口,所以也不担心会有哪个地方没有拉开。
克里斯正被浇着浓盐水,血水顺着他的身上流下去,还冲走了衣服表面一些带血的结痂。
西泽尔刚被绑上去,他身上被均匀的泼了一盆浓盐水,接着两三个带着一次性橡胶手套的虫,就上手把他身上粘着的衣服撕开。
西泽尔剧烈扭动着,只是他被控制了,也无法挣脱开,他的嘴里带着口-枷,那是防止他咬舌自尽的。
他的眼白已经全部充血,看不清面前的事物了,这种慢性折磨不如直接杀了他。
西泽尔似乎明白雌父说的远离雄虫是什么意思了,这算怎么回事,什么鬼,自己做错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西泽尔甚至没说几句话……
他的大脑机械的运作着,似乎想起了克里斯的惩罚,那么严重的惩罚,克里斯能活下来吗?
事实上是可以的,鹤衍看到克里斯被拖回关押室的时候。抓着他的工作虫,拉扯着克里斯的头发,迫使克里斯抬起头,往他嘴里灌了一支药剂,然后就把他丢进去关上了门。
鹤衍脚步走快了些,站在克里斯的关押室玻璃窗前,侧头看到他身上的伤处在愈合,又因为盐水的侵蚀泛白崩裂,但他的血流出的确实越来越少了。
看到克里斯颤抖的身体,以及腹部的呼吸后,鹤衍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的手忍不住抚摸在玻璃上克里斯倒下的身影上。
见莱卡面色不善的跟了过去,安塞尔上前连忙解围:“请指挥官不要担忧,二百四八支药剂全程待命,不会让他们那么快解脱的,至少也是要交给帝国执法虫员之后了。”
又在心中补充:有上将在,不会让他们出事的,唉……上将就是因为不想让他们因为这种小事断了前程,才必须要他们忍耐的,假戏真做不然一切就白费了。
听闻此言,莱卡的脸色才好了起来,夸奖道:“没想到第七军这么重视阁下,如此我们就安心了。”
莱卡的副手啧了几下,补充道:“只是个小错误而已,大不了割去骨翅丢荒星就好,没想到上将竟然能狠下心来用这种折磨虫的方法。”
副手是个亚雌,他自己没有骨翅,被雄主折磨的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他自己长得好,有能力,能赚得到钱。他早被这么死了,那还有机会回来工作。
他巴不得别的虫没有骨翅,更何况还是这种冒犯了阁下的虫。这会找到机会拍上司马屁,就可着劲的吹上司耳旁风。
跟在莱卡身后的虫调侃道:“是死不了不假,只是要当心精神力崩溃,发疯可就只能处死了”
并非是只能杀了,精神力崩溃也是分着阶段的。只要不是必死,救不回来的结果,都是可以通过雄虫的精神力疏导来挽救的,只是犯错虫,当然不可能得到雄虫阁下费尽心力的救治。
鹤衍收回视线,用挑不出毛病的语气淡淡开口:“那就好,我们去看其他虫吧?”
“精神力崩溃也没关系,您也知道那样的虫会有什么下场吧。”
明明鹤衍的语气依旧平淡,却无端让莱卡的副手惊了一身冷汗。在他看不清的伪装之下,鹤衍的瞳孔中的情绪压抑又深沉。
那双眼眸,似乎是能把一切吞噬一样黑的那样彻底。
他们继续往前走着,只听中央房间的柜子中放着的光脑一直响个不停。
莱卡微微蹙眉,却也没有主动提起。他们一路走一路观察,雄保会的记录虫员也一直在写写画画,另外几个一路拍照留证据。只是数到最后,受罚的虫却少了一个。
鹤衍在心中数着数呢,对不上脸的应该是亚尔兰和利比尔。
他刚走到亚尔兰的房间玻璃窗前,就见一只血手拍打在玻璃上。
亚尔兰吃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让自己露出头来,他全身憋的通红,脸上全是血水,只有唯一漏出的眼睛,泛着带了些杀意冷的刺眼的光。
发觉是自己虫后,亚尔兰才收敛了一些。眼见鹤衍注意到自己,亚尔兰紧绷着唇举起颤抖的手臂,吃力的指向自己旁边的房间。
鹤衍用余光看向周围,发现没虫注意到自己,就向旁边没有开灯的房间走去。
玻璃内昏暗一片,并没有像其他房间一样打开天花板上照明的灯,鹤衍的视力并不怎么样,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无奈之下,鹤衍只好把头凑近玻璃。没成想,却被身后突然出现的安塞尔吓了一跳。
“指挥官,啊……抱歉。”安塞尔看见鹤衍回过神摇头示意自己无事后,就开口继续解释了起来。
“他……就是我们没数到的最后一个军雌。”
莱卡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走了过来。鹤衍并没有管他们,问:“他这个房间照明灯坏掉了吗?”
实际上刚刚也没有听到利比尔的叫声,这让鹤衍开始推测了起来。
“不是的,是他自己关掉的。”安塞尔连忙摆手解释。
“我怎么不知道,第七军星舰的关押室是可以犯错虫随意控制的了。”莱卡出言嘲讽,大有一副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这事儿就没完的感觉。
安塞尔面露难色,在鹤衍眼神的鼓励下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这个……正常情况下当然是不可以的。只是,这位长官已经被查出来怀蛋了,所以……”
森尼瞪大了眼睛,他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洞,再次侧头倾听。他怀疑自己是刚才去拿申请书被上将吓傻了,所以这会脑子不太清楚耳朵出问题了。
“你可知道为了规避惩罚说谎的下场?”莱卡质问他。
安塞尔连忙点头,这是鹤衍头一次见安塞尔如此慌乱:“是真的,上刑的时候,刚打了两下他的反应就很不对劲。以防万一就先把这位放了下来,有经验的前辈还拿来了验孕棒……”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早说!”莱卡的副手几乎要尖叫出声了,雌虫怀孕是会得到一些特权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他怀的是什么性别。
先不说虫族繁衍艰难的事情,就是万一弄伤的虫蛋在未检测前,是个雄虫可就不得了了,尽管这个可能是1\/10的概率也不容小觑。
鹤衍脸色也不好看了起来:“他自己不知道吗?你们有没有联系虫医,怎么不上报?”
“上报了的,但是森尼长官没有给我们答复,所以只能先暂缓……有批准,我们不敢请虫医。”关押室的工作虫解释着,当然主要是因为星舰上的虫全部都围着阁下转,他们也不敢把这件事情闹大。
本来还想着,要是再得不到答复,就找个合适的时间去请示上将的意思,哪想到几位要进来巡视,没有阻止利比尔关灯,也是想着搞不好能暂时蒙混过关。
“等等等等……”森尼捏了捏太阳穴,闭上眼睛又睁开,一张脸都快戳到人家工作虫脸上了。
“你刚刚说什么,谁怀了?谁?利比尔?是吗?啊??”森尼眼里的惊异都快掉地上了。
虫员们都没想到森尼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莱卡立刻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什么意思,他为什么不能怀蛋。”
“不是不能怀的,是我……但是……他,他没有结婚啊?!他跟谁怀啊?!也就我跟他前阵子去c967星系了一趟而已,总不能是我让他怀的吧?!”注意到自己失态,森尼闭上嘴想把情绪压下去。
“!??!”众虫惊讶之余,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吃了一个不小的瓜。
“呃……难道是申请?”莱卡带来的工作虫不确定的问着。
“不是,我俩是去执行任务呢,就算是回到星舰上没有时间啊,他,他才多大啊,不,这不重要,他不是那么分不清的家伙,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去申请一个自己的虫崽吗……”
他又失言了,森尼真想给自己两巴掌,谁让自己管不住嘴,之后补充到:“应该是他申请了但是我不知道,他自己忘了所以……”
鹤衍看向玻璃内黑漆漆的关押室,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森尼,你跟他一起有闻到过什么奇怪的味道吗?或者和平时不一样的感觉。”
森尼沉默的回想起来,似乎是他们在回飞船返航前那一阵子,利比尔有些奇怪。
当时星球上的天气并没有很冷,但是利比尔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是利比尔是来自寒冷星系的雌虫,所以森尼只觉得那是利比尔的习惯。
他们回到飞船后,那段时间森尼闻不到利比尔身上属于他自己的信息素的味道,当时森尼还问了利比尔用的哪个牌子的信息素阻隔贴,利比尔吞吞吐吐也没说明白,之后因为任务岔开话题,也就没再提起。
见众虫员盯着自己,森尼浑身上下都不自在:“那个别这样看我,我没什么印象了,亚尔兰跟利比尔走到比较近,他们来自同一个星球,算是老乡吧,要不……呃,问问?”
森尼怕自己这张笨嘴说出来的话,只会越抹越黑,干脆岔开话题,让众虫员的注意力从他身上挪开。
莱卡的脸色黑如锅底,咬牙切齿的冲着森尼发火:“什么都问问别的虫,要你干什么吃的。没一处能用的地方,就会吃干饭,打哈哈活跃气氛。”
知道自己失态了,莱卡深呼吸几次。鹤衍交代森尼:“去请医虫来吧,把前因后果跟米尔说清楚,方便他来调查。”
鹤衍就这么支开了森尼,朝着安塞尔使了个眼色,然后招呼雄保会的工作虫们离开这里。
“很抱歉出现这样的事情,麻烦先移步办公室等待一下,虫医马上到。”
莱卡的副手毫不犹豫的开口呛他:“等待?等到什么时候?这么大的事情你们竟然毫不知情,你知道因为这样的事情,有多少虫带着腹中的幼崽死在战场上吗?”
“你知道帝国十年前颁布的法令说了什么吗?所有一线雌虫必须保证自己未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什么叫未婚啊,他未婚,还没有申请试管,他怎么怀的?石头缝里蹦进去的蛋?不知廉耻!肮脏下贱的东西,做个任务做到那个阁下-床上去了?不知羞耻的贱虫!你们累死累活-躺-下休息,隔着一面墙他在不堪的……”
“够了!”莱卡打断副手的话,这些事情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赶快确认利比尔肚子里的是不是雄虫幼崽,如果不是,剩下的就不关他们的事了。
如果是……
莱卡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真是晦气。自己就不该答应此次的出差,先是自己出现幻觉,现在又是这么个烂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