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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医李伯仁踱步而出,秦可与萧家越在偏院侧厅心急如焚地候着,见其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秦可自然认得这位李神医,上次在南州,他曾给她爷爷秦昊罡看过病,不过最终是闵墨治好了爷爷。经此一事,秦可对李神医并无好感,但如今弟弟秦守命悬一线,又不能公然去医院,萧家越只得请来李神医救治。

“萧公子,秦小姐,这孩子的伤情我已控制,但仍虚弱至极,有恶化之虞,此刻必须静养,不得受丁点惊扰!”李伯仁面若冰霜,冷冷对秦可说道。

显然,他也没忘记这位南州秦家的千金,虽对当时的不愉快耿耿于怀,但萧家公子有请,这个面子却不得不给。

“李神医,我弟弟的病能痊愈吗?会不会有后遗症啊!”秦可心如油煎,焦急地问道。

“现在情况尚不明朗,我每天都会来为他施针,进行康复理疗。在现有条件下,我们已倾尽所能。现在,就看他自己的努力和造化了。三天内,若能醒来,便有康复之机;若这三天仍未醒来……”李伯仁话至此处,犹豫不决,不知如何继续。他深知,以这孩子目前的伤势,成为植物人的可能性极大。然而,这女孩似乎与萧家关系不一般,他不禁犹豫是否应道出实情。

“李神医,你……你快说!如果这三天没醒来,他……他会怎样……”秦可泪如泉涌,声音哽咽。

“李神医,你就直言吧,这里没有外人!”萧家越在旁恳切地说道。

“萧公子,你也心知肚明,这孩子被送来时,已是命悬一线。我能稳住他的生命体征,实乃万幸。我虽为医生,却非神仙,能做的我都已尽力,常言道,尽人事,听天命。我只能尽我所能,其余的便只能听天由命了!”李伯仁慨叹道。

“李……李神医,您能给我讲讲,我……我弟弟他到底受了哪些伤吗!”秦可哭得泣不成声。

“这……”李伯仁犹豫地看了看哭得如梨花带雨般的秦可,又看向萧家越,见萧家越向他使了个眼色,到了嘴边的话,便又硬生生地吞了回去。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然后说道:“你弟弟……他想必是吃了不少苦头,可谓是油尽灯枯。他能活到现在,全凭一口仙气吊着。姑娘,你这弟弟意志如钢铁般坚强,我相信,只要悉心照料,他一定会苏醒过来的!”说完,李伯仁再次将目光投向萧家越,见萧家越脸上露出赞许的神情,这才松了口气。

“李神医,这段时间,就有劳您费心了。秦家小公子,就拜托您了。另外,今日之事,请您务必保密,不得向任何人透露,否则……”萧家越冷冷地说道。

“那是,那是!”李伯仁擦着额头的汗水说道,“这些事理,不用萧公子提点,老夫自然也是清楚的,您放心,这里的事,老夫一定守口如瓶,绝不会向外吐露半个字!”

“好,那就谢谢李神医了,您放心,这赏钱,绝对少不了您的!今日你也劳累了,且先退下吧!”萧家越轻声言道。

李伯仁闻言,赶忙施礼,然后转身离去。

待李伯仁的身影消失后,萧家越才转头对秦可柔声说道:“秦小姐,在这段时间里,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悉心照料你的弟弟,放心吧,此地安全隐蔽,巡检司难以觅其踪迹。即便他们找到了这里,凭借我们上京萧家的实力,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况且,我们去探监时,我用的是假证件,后续的诸多事宜,我会妥善安排,逐一打点关系。估计待你弟弟身体康复之时,我这里的事情也处理得差不多了。届时,你们便能光明正大地返回南州了!”

“那就多谢萧公子了!”秦可面色如冰,语气淡漠地说道。

萧家越的脸上明显流露出对秦可反应的失望,他的神色带着些许尴尬,犹豫了一会儿后说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已经嘱咐奈奈为你整理好了客房,这些天,你只需安心照顾令弟。如果有任何需求,告诉奈奈就行。”秦可默默地点了点头,萧家越看到后便转身离开了。

萧家越前脚刚走,秦可后脚就走进了秦守的房间。她看见弟弟静静地躺着,丝毫没有动静,便上前解开他的上衣,仔细查看他的伤势。

之前李神医给秦守治疗时,她就注意到弟弟脸上虽然沾满了血污,但身上却没有明显的伤痕或伤口。于是,她决定向李神医询问清楚,秦守到底受了什么伤。

然而,李神医言辞闪烁,似乎在隐瞒着什么,似乎并未说出实情。此刻,她揭开秦守的衣服,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秦守的脸上和身上都没有明显的伤痕和伤口,这究竟是受了什么伤呢?

夜已深,窗外蛙鸣阵阵,虫声嘤嘤,凉风阵阵袭来,幽幽花香袅袅萦回在她的身畔。此刻秦可的思绪,却如乱麻一般,毫无头绪。直到现在,她还在叩问自己,在那铜门前的那一刻,所做的抉择,究竟是对是错。

从她决定向萧家求救那刻起,她似乎就隐隐感到,自己正在偏离一直坚守的轨道,与自己的信念渐行渐远。

她觉得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操纵着这一切逐渐发生,而自己,则在步步相随,落入骰中。她虽未能理清,自己是何时开始背叛了自己,但在李神医言辞闪烁的那一刻起,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所有的错误皆源于内心深处的懦弱。

故而,从那一刻开始,她深知不能再继续懦弱下去,必须坚强起来,方可还她弟弟一个清白。

想到这里,她舒了口气,站起身来,她想出去走走,去听听那蛙声虫鸣,去闻闻那花香馥郁。

就在此时,她似乎听到一阵悠长的叹息传来,那声音若远若近,那声音似有似无,她以为那是幻觉,可又依旧不放心,亦或也可能是不甘心,于是她回头张望,却只见他弟弟依旧在床上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她忽觉有点失落,有点无聊,心中顿感空虚,于是漫步来到室外,就凝立在那池边就着花香静静等待,她也不知道要等待什么,只觉得心中隐约有所期待,她对将要发生的一切充满了好奇,是啊,现在还有什么事情,会比现在更糟呢。

又是一声叹息传来,那叹息声如风一般,拂面而过,掠过耳边,随之如梦幻泡影,凭空消散,转瞬间无影无踪。

她回过头来,循着那鬼魅般的气息而去,却只见那门窗在夜风中微微摆动,她疾步回到房间,去看他躺着的弟弟,却发现他依然静静的躺着,看似安然无恙,只是,呼吸似乎强劲了许多,脸色似乎也多了几分红润,她微微感觉诧异,却觉得鼻尖幽幽传来桂花的暗香,她环顾左右,始终未能发现异样,然而循着香味找去,却发现弟弟的额头上洒落着几朵桂花。

秦可惊得花容失色,连忙跑出庭院四处查看,却只听得微风习习,暗香浮动,那叹息声忽又偶尔传来,若即若离,逐渐远去。

次日清晨,李伯仁过来为秦守理疗,见到秦守脸色红润,呼吸均匀有力,顿时大惊,他连忙起手为秦守搭脉,聆听片刻,喃喃自语道:“真是奇呼怪哉,昨日仍是脉象微弱,内息紊乱,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如何这一夜之间,居然忽而脉搏变得强劲有力,内息平稳起来,这莫非是真有上仙福佑不成!”

秦可听到李伯仁的自言自语,更是印证了自己的直觉,心想,弟弟果然病情在好转,心中不禁暗暗称奇,她本想说出昨晚的奇遇,却又觉得不过是捕风捉影,说出来凭空惹人笑话,再说,就算是真有仙人相助,那仙人如此隐藏行踪,想必是不愿显露真身,自己若是直接爆出仙人踪迹,岂不是就违背了仙人意愿,反而有可能把一桩美事,变成了坏事。

反正现在弟弟已经命悬一线,只要有一丝生机,自己断然不能让弟弟错过,只愿上天真有仙人垂怜,能助自己这可怜的弟弟转危为安,死里求生!

秦可想着,眼睛却禁不住朝着池边的那棵桂花树望去,那桂花开得正旺,微风拂过,随着暗香浮动,那金灿灿的花朵,在清晨的阳光里,如同金枝玉叶,流光溢彩,闪耀着圣洁而璀璨的光芒。她轻轻的对着那满树的桂花,遥遥说了句:“谢谢!”

就这样,连续几日,只要入夜,在夜风袭来,暗香浮动之时,弟弟秦守的病情总会好转几分,而她,总会在弟弟的额头上,发现一簇散发着阵阵幽香的桂花。

这已成为她与那“上仙”的默契,她至今仍然不知对方是否真实存在,也不知对方为何出手相助。他们只是互不干扰,各自安好,每到夜深,她静静的坐在池边的夜风中,独自享受着暗香疏影,虫声啁啾,享受那片刻宁静,待得那悠悠的叹息声逐渐远去,她才回到房间,看看她弟弟是否好转。

每日清晨,李神医回来复诊,都会对他弟弟的病情的转变啧啧称奇,他无从判断到底是有神人相助,还是因为他医术大有长进,总之,病人情况的转变,于他来说,终归是好事,不仅对萧家有所交代,对秦可有所交代,就是以后传到世上,那也是美事一桩,毕竟妙手回春,起死回生,这种化腐朽为神奇的事情,不是随便哪个被称作神医的人,都经历过的。

于是,他变得更加自信满满,神采奕奕,每次诊断结束,都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上一段,以此证明他医术高明,药到病除,病人的病情,一直稳稳在他的掌控之中。

如今,病人虽仍处于昏迷状态,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他的苏醒指日可待。在这段时间里,萧家越和萧智都未曾在别院露面,秦可对此颇为满意。一来,她实在不愿被萧家越打扰;二来,她对那天李神医在萧家越面前言辞闪烁一事,始终心存芥蒂。

这天午后,李神医离开后,秦可在鱼池旁漫步,悠然自得地享受着午后的宁静。突然,只见一行人如疾风般飞驰而来。她心中一惊,待看清楚来人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走在最前面的人,正是萧家越。

他一见秦可,便急忙说道:“秦小姐,我听李神医说,令弟的病情似乎有所好转。所以,我特意请来了五台山的青囊先生,前来为令弟诊视。”说罢,他指了指身旁的一位道士。

那道士随即向秦可施了一礼,说道:“贫道五台山青囊,有幸得见秦小姐!”

“那就有劳青囊先生了!”秦可赶忙还了礼,这才仔细端详起来。那道士身材高大,身着长袍,长发披肩,眉眼之间,凶光暗藏,杀气凌厉,看上去,跟妙手仁心、悬壶济世的医者毫无关联,秦可心中暗自思量着,眼神中不禁流露出疑惑之色。

萧家越见状,微微一笑道:“青囊先生,在江湖上可是大名鼎鼎,他的分筋错骨手天下闻名,可以说是打遍天下无敌手,乃是大夏公认的内家高手。不过,青囊先生真正名动天下的,并非他的内功心法,而是他那精湛的青囊之术。他平日里甚少出手,但凡出手必定药到病除,犹如枯木逢春!今日,我听闻他正好要从上京返回五台山,便赶忙将他请来,为令弟把脉!”

“既然如此,那青囊先生请这边来!”秦可边说边把他们引进了秦守的房间。

萧家越见到秦守躺在床上,面色红润,呼吸稳畅,顿时就便吃了一惊。秦守被接到萧家别院的时候,面如白纸,气息微弱,命悬一线,几乎就是个活死人,按照李神医的诊断,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就算不死,也只能是个植物人,可是,如今远远望去,那秦守现在生机勃发,看上去就像是普通人在熟睡一样,不禁暗暗称奇,于是连忙走到秦守床前,不可思议的上下打量着他。

青囊先生则慢条斯理的踱到床前,缓缓坐下,先是看了看秦守的脸色,然后拉出他的左手手腕,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他手腕上,细细聆听起来。不一会,看他脸色一沉,随之眉头一皱,又重新搭上了脉,聆听了一会,又独自沉吟了一会,随后起来在房间里踱起步来。

众人看他行为怪异,都用疑惑不解的眼神看着他。如此过了一会,大家见他,似乎抚了一下掌,眼神突然一亮,可是,随即眼见他又黯淡下去,继续沉吟了片刻。

随后他才回到秦守的床前,对着秦可问道:“这孩子,可否有练过哪家的内功心法?”

“没有啊!”秦可不解的问道,“我弟弟从未研习过武术,也不懂任何内功心法!”

“那就奇怪了?”青囊先生大惑不解道:“我刚才看他脉象时而内息混乱,气若游丝,时而内息澎湃,气势如虹,心想,若不是这股内息在内中顶着,这孩子只怕是,早已命绝,我于是就以为这孩子应该是有练过某种至阴至纯的内功心法,或许正是这至阴至纯的内力,才使得他撑到现在!”

“青囊先生的意思是说,我弟弟的病情并未好转,只是被一种内功心法护着?”秦可一脸不可思议的问道。

“正是如此,贫道现在也仍然奇怪,通常大夏武林,所修习的内功心法,通常都以至阳至刚为主,这种至阴至纯的内力,实属罕见!”青囊先生说道。

“至阴至纯?”萧家越惊恐万分的说道,“这……这怎么可能!”

“莫非,萧公子,对这一内功心法,有所了解?”青囊先生问道。

“啊,没,没什么!”萧家越紧张的说道:“家父常年结交广阔,也略知大夏各门内功心法,不过,这至阴至纯的法门,似乎还倒未曾听说!”

“青囊先生,我现在疑惑的是,这内力在我弟弟体内,现在到底是对病情有益,还是有害呢?”秦可急忙问道。

“从目前来看,那当然是有益的,毕竟,你弟弟现在这口气,全凭这股真气撑着!”青囊先生说道,“但是,说也奇怪,现在这股内力颇为强势,似乎对外界有抗拒的意思,因此,我刚才把脉时,屡屡受到那内力的反冲,我想,这内力似乎是在护着你弟弟的心脉,不让外力靠近。不过,这么一来,如果无法解除这股真气,那么我们也就无法为你弟弟进行进一步救治!”

秦可顿时想起了那夜晚出现的“上仙”,会不会是那上仙出手,想要护住弟弟的心脉,以求保住他的性命。

“那青囊先生,现在依你之见,我们该如何应对呢?”秦可着急的问道。

“那自然是解铃还须系铃人,如果不是令弟自身的内力在作怪,那么最好能够找到为他输入真气的那位高人,问明白他这样做得缘由,或许他会有医治之法!”青囊先生说道。

“这可该如何是好!”秦可焦急的喃喃自语道。

“秦小姐,你其实不必太过担心,依贫道看来,这股真气完全是纯属好意,想必这输入真气的人,完全是想保护令弟,从现在令弟的情况来看,这真气的输入,似乎并非完全是为了护住令弟心脉,也许之前是为了对抗某种内力,因此,这原本至阴至柔的内力,才会显露的如此霸道凌厉!”青囊先生冷冷的说道,他的脸上自始至终就没有露出过一丝笑容。

萧家越听到这里,脸色一黑,突然变得难看起来,声音低沉的说道:“青囊先生说得未免太夸张了些,你不必说得过于复杂,直接告诉秦小姐该如何解决即可!”

“萧公子,贫道只是想把刚才诊断到的情况说清楚而已!”青囊先生冷冷的回道,秦可看出来了,这青囊先生虽然看似面目可憎,但实际上为人正直,并非向李伯仁那样,只顾的见风使舵,逢迎拍马,于是就想着趁机多了解点情况。

“青囊先生,你刚才是说,某人输入这股真气,是为对抗某种内力?”秦可问道。

“秦小姐,现在当务之急,是应该找出令弟的救治良策,我们不应当纠结于这些细枝末节的琐事!”萧家越说道。

“萧公子,这些都是这小公子病情细节,怎么能说是细枝末节的琐事呢?医者,如若不了解病情前因后果,又如何能够对症下药呢?”青囊先生不快的说道。

萧家越被青囊先生一顿抢白,一时间竟无言以对,青囊先生见萧家越无话可说,随即对着秦可继续说道:“这股至柔至纯的真气,原本是以阴柔为主,但是,在令弟的体内,却仍能发现有跟另一股真气对抗的痕迹,很显然,那股真气,已经被压制住,也正因为如此,令弟的现状,才能看起来似乎已经在好转,不过遗憾的是,那股被压制的真气,已经溃不成军,几乎消失殆尽,因此,贫道无法探出原来那股真气,源自何家高手所为!”

“这么说,至少我弟弟现在已无性命之忧,现在只是需要找到那施以真气的高手,让他帮我弟弟治好!”秦可激动地说道,眼眶里不禁又泛起了泪花,那泪花如晶莹的露珠般,在她美丽的脸庞上闪烁着。

“正是如此!”青囊先生说着拿出一个药盒,把它递给秦可说道:“秦小姐,贫道本来应当是取道上京,要回五台山的,谁知居然能够在此与你和令弟相见,想必,这也是天意,我这里有颗和元丹,你可以给你弟弟服下,这能够助你弟弟一臂之力,让他强元固本,有助于他早日康复,他日,令弟若是得以康复,贫道愿意收他为徒,以续缘分!”

秦可接过药盒,眼泪如决堤的洪水般奔涌而出,对着青囊先生说道:“谢谢青囊先生,我弟弟此次若能得以死里逃生,我定亲自带着他前往五台山,拜你为师!”说完对着青囊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那我们就一言为定!”青囊先生说完对着众人施了一礼,随后拂袖潇洒而去。只留下萧家越在一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看上去极为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