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苍白又显黯淡。
千凌望着面前宽阔的脊背,停留几秒,在他再次询问前,才缓缓趴上去。
温软的触感携裹着若有似无的香气,宛如启动一道敏感的开关,他的身体瞬间紧绷起来。
感受到体内飞快跳动的心脏,他下意识揽紧千凌微凉的腿弯,压住自己试图抚摸的行为。
他的后背宽广,衣服表面浅淡的凉意,没多久就被体内外溢的热气代替。
千凌的手半环着他的肩,适当的暖度正适合微凉的天。
正当疑惑对方怎么还没动身,想问是不是自己太重,张张唇,才想起自己无法开口。
每次临事了,她才理解能够沟通的重要性。
好在道森很快从绮念中反应过来,怕引来千凌怀疑,他慢慢呼出一口气。
然后起身阔步向前。
对于星际男性来说,千凌那点体重根本构不成什么影响。
“搂住我的肩膀。”刚走出不远,他不得不去提醒,一直在努力直起身子的千凌。
道森不可能弯驼出很大弧度,去适应千凌骑马的姿势。
近乎妨碍到他目视前方。
道森只能和她商量,让她恢复正常被人背着的模样。
“你坐得很板正,虽然足够美观,但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道森的声线中透着无奈,连请求的话也说得十分委婉。
美观?
千凌微怔,下意识看了看自己,心里渐渐溢出些许窘意。
原来是她习惯避开接触,无意识地远离,造成这样古怪的现状,千凌重新环住对方的肩。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男人气息,她悄悄偏开脸,稳住没再挪开身体。
由于侧开视线,她也看到了投放到地面上的警示语:
路上的石子带有毒素,请注意行走安全。
下面还括出几行小字——
(警告: 如果被沾满细菌毒液的碎石扎伤,没有及时治疗或供给药剂,将会发生感染,最终造成死亡。)
看这情形,千凌无法猜测,在等待救援的日子,究竟倒下了多少人。
道森的体力和他的身材一样令人放心,他能够在叮嘱千凌不要放手的同时,背着人直接攀爬上去。
后面的路,道森也没有将人放下,他往身后左右巡视了一眼,心里有种怪异感。
出于直觉,他揽紧背上的人,刻意七弯八拐。
等到那股被盯视的感觉消失,才按着记忆,从另一处山脚上山。
太陌生了,道森能记的路不多,虽然刚刚拐来绕去的,但其实都在同一个方向上。
如果是居心叵测的本地人,大概很快会堵上他们。
只能庆幸双方摸不清彼此实力,才有所顾忌。
千凌全程没发一言,看他举动,不能说是完全信任,只是相对而言,对他比较信任。
顺利回到房子里,道森感到安全了,转身将人轻轻放到沙发上。
在她放松时,道森去净完手,又接上一盆热水,走过来放到她脚下,然后握住她的脚腕。
微热的手掌与冰凉的体肤相触,千凌一下抬头看向他。
“走了将近一个白天,我担心你的脚会不舒服。”
他说话时礼貌得体。
“让我给你按一按吧。”道森这一刻绝对没有什么坏心思,只因千凌在休息时揉按过脚踝。
千凌想弯身自己来,但两人的距离有点近,她俯身只会直接撞到道森的发旋上。
于是她点了下道森的肩。
“别担心,我有专门学过,或许你会在体验过后,发现我的手法很不错。”
道森保持着从容优雅的姿态,令人不自觉产生信任感。
千凌缩了缩腿,确定无法抽回后,便垂下了眼。
索性放任他了,对方都不觉得给别人洗脚有碍观瞻。
记得很久以前,有上门的专业小妹给按过,很舒坦。
千凌很少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现在缺根筋就更难感受。
经历过先前的一系列事情,她变得更看得开了。
道森将她双脚放入盆子里,细致地揉搓擦洗。
他的力道比较轻柔,千凌自问不是那种怕痒的体质,但依旧觉得有些敏感。
好在他没有拖沓。
洗完后轻轻擦干,就坐到一旁,将千凌的脚放到他的膝盖上,开始按摩。
也许道森的手法很到位,当然,与以前体验的也不相同。
也许是力道大,有点又痛又麻的感受,千凌攥住沙发布,等到那股怪异感慢慢转为舒适。
她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看向专注给她按摩的道森,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问题,总觉得有些记忆被重叠了。
当初给她按过摩的人,分明是个女生,怎么又好像有男人的身影掺在里头。
忽地脑中金光一闪,疼痛伴随而至。
千凌晃了晃头,不得不中断思绪,只当这是思索过多,诱发病情的连锁反应。
放空后,痛感在一点点消却。
而疼痛过后便是疲倦,她强打起精神又看了道森一眼,依旧是那副认真的模样。
舒适的力道配合疲倦的思维,一下下,慢慢地千凌就维持不住状态。
不知不觉间,她歪过身子,倚着沙发背睡了过去。
道森安静地按完,才逐渐缓下力道,看了眼睡着的千凌。
凝视了半晌。
复又将目光落到手中的脚踝上,雪白、纤细,微青的血管仿佛用画笔仔细勾勒。
道森禁不住抚摸了一阵,滑而软,他的手越来越热。
一个柔弱无力的少女,他的目光变得幽深不见底。
视觉,触觉带来的双重感受,让他仿若经历了一场水深火热的体验。
道森原本真的没有这样的念头,但是从刚才给她洗脚开始,体内的骚动就开始闹腾。
如果不是衬衣宽松且长,道森得担心会提前暴露念想。
商人重利益,从一开始,他对千凌,都是见色起意。
不管后来会不会变质成爱意,仍旧难改初衷。
道森俯身,在溢出香气的肌肤上深深一嗅,难以置信,竟然有人全身上下都是香的。
天色将黑,四周无人。
难得的氛围令他又细细地抚摸了一阵,最终没忍住,吻上对方的脚踝,轻轻舔舐。
.
和道森相处的这段日子里,千凌比想象中的要更习惯。
那天按摩后,她的脚也确实好受很多,没有那种僵硬感。
虽然对方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但不经意间总会袒露出放荡不羁的真性情。
比如偶尔会透露出他直白的用意,千凌从来都是回拒。
也因此,她会想要推拒,对方所表露的任何好意。
只是道森明确表示不在意,或者当没看见。
这让千凌不明所以。
然而这事似乎也只有她在意,对方依旧尽心在照顾她。
做事也是出乎意料的利落,很多千凌自己能做的事,道森都会主动接手。
他隔三差五地出去一趟,总会赶在入夜前回来。
这天是道森重新摸清了两条路后,再次来到商场的时间。
因为距离更远,他没像之前那样,放任千凌在家里等候。
所以,千凌又一次全副武装出了门。
她穿了一套灰蓝色的连帽休闲套装,将帽子扣上又戴好口罩,被牵着下了山。
时间在某些方面是存在痕迹的,比如,千凌已经适应了他的靠近和接触。
道森这次照样只采购了营养剂,并再次尝试连接信号网。
他当然不介意一直这样和千凌处下去,但这里的条件实在简陋,不适合千凌的身体状况。
几次尝试后,信号隐隐有连上的可能,又在升起期待的下一秒断掉。
对此道森也不觉得烦燥,依旧耐心等待,然而直到天色渐晚,他也没能完全连接上。
下午三四点左右,他牵着千凌走上回程。
今日千凌没有走多久,他也没有机会一路背着人,在攀上大路后,便沿着之前的路走。
经过一户破旧的木屋,窗子忽然被推开,窗框嵌着几根歪斜的木材,明显经过粗略修补。
里面的人谨小慎微地探出头,一双棕黑色的眼睛隐在脏乱的长发下,有些畏缩的看向他们——
“你们是刚来这里吗?我好像没见过,现在是要从这里回去吗?”
女人皮肤较黄,卷曲的长发如同即将枯萎的稻草,嘴唇裂纹起皮带着伤口,身材纤瘦。
大概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在道森看来,她的面部浮肿严重,有些部位带着灰青。
眼睛显得很小,鼻子平塌,脸部轮廓像是两块连在一起的虫兽肚肉。
道森冷静反问: “你为什么好奇,女士。我想,你更应该专注自己所处的环境。”
“只是一点小小的关心。”女人露出害怕的表情,目光在他们身上小心来回。
“就像你说的,这里的环境确实不安全。”
她极力表现出友好的姿态,枯黄的手背在脏旧的裙子后面,紧紧攥着粗糙的布料。
说实话,道森有点排斥她。
隐在眼镜下的目光犀利地盯住对面的女人。
若真是纯朴善良就罢了,可这明摆着就是一张面具,装也装得太一般。
女人抬眸瞧了他一眼,恰好撞进他折射着镜光的眼,忍不住身子一颤,瑟缩着退了一步。
“......可能你们不信任我,但我还是想说,前面那条路有很多居心不良的人。”
“我能保证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也可以选择走下去。”
道森没去理会对方的情绪,他凝望了一眼道路尽头,又看了眼唯一的分岔口。
这个时辰接近傍晚,这条路只剩下他们两人。
若是退回去重新转道,以千凌的脚程得走一个小时左右。
天愈黑愈危险。
而且,这感觉,不像是折回去重新选道就能解决问题的。
道森皱了皱眉头,又看了眼那个胆子似乎很小的女人。
这段话,千凌也听到了。
她对外界有很重的防备心,很难相信陌生人,因此没插口,全由道森去决定。
在这陌生的世界,她首先相信的自然是相处过的人,尽管对方有可能会选错。
“感谢提醒。”
道森简单道谢,而后看向千凌,虽然心里质疑女人,但如果千凌要转道,他也可以。
就是希望,那些找麻烦的人,不要太多。
“你怎么想,我都会尊重你的意见。”道森在面对千凌的时候,语气显然温柔很多。
听得后边的女人目光微微闪烁。
千凌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向他,在表达听他的意思。
道森一开始还有点愣。
尽管她比的不是手语,星际人也很少有残疾,但道森还是在这样简单直白中,猜到含义。
“是让我做主吗?”道森望着身侧包得还算严密的人,低头向她确定。
千凌点了点头。
闻言,道森弯了弯唇,仿佛得到了她的认可。
“那我们接着走下去,你会怕吗?”道森再次问道。
千凌看了眼道路尽头,摇了摇头,如果事情一定会发生,怎么躲都没用。
没再多思索,他们依然走上了原来这条路。
女人探了探头,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良久,慢慢瑟缩到房间小小的角落里。
她的脸上再也找不出一丝脆弱单纯,脑中想起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每当午夜过后,她经常拎着一袋脏衣服,悄悄走过狭窄昏暗的巷口。
穿过错综复杂的管道,来到地下室最里面的角落,就像之前很多次那样。
对她来说,那里总是藏着些肮脏邪恶的魔鬼。
如果她不主动过去,后面等着她的,会是更严重的惩罚。
就算她是面如死灰的模样,也不会有人介意,耳边又会重复响起那些肆无忌惮的笑声。
在黑得看不见光的地方,有无数双手搁在她身上。
不会有人来救赎她的,她十分清楚这个事实。
暴行直至深夜,她才伤痕累累地从地上爬起,艰难地换上带过来的脏衣服。
眼眶早已流不出泪水,她无数次感叹自己命大。
这里非常腥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在提醒着,她是个幸存者。
微薄而苍白的月光,斜斜打在左后方。
距离不远的墙体下,摞满了一地赤裸的尸体,有男有女,皆是相貌不错、又年轻的。
最底下的已经开始腐烂。
那堆人中,有些和她是见面打招呼的邻居或朋友。
作恶的当然是那些无以为继的街溜子,他们经常躲在隐蔽处,等待 '有缘人' 路过。
被劫财劫色的过程中,发生任何事都是伴随死亡风险的。
作恶者并不在意。
受害者却百般挣扎,迎来的都是惨重的代价。
久而久之,那些道路会被听到传闻的人,下意识避开。
因为已经很难猎到新人,所以她成功存活到最后,也一直被威胁着,定时定点过去服务。
尽管她的面貌不再靓丽。
几天时间仿佛十分漫长,她开始嫉妒被人护着的女人。
人最怕的不是陷入无望,而是和别人对比时,处境更惨。
因为自己身处沼泽里,下意识便觉得她们高高在上。
这令人十分难堪。
远去的少女虽然穿着宽松,那身玲珑有致的身段,却总会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她的眼睛真漂亮呀。”
“我见了都喜欢,那张脸应该也很漂亮,流泪的话,那些人...”应该更喜欢吧。
女人垂下眼,慢慢地咧开嘴角。
那么漂亮的人,就应该来陪她,永远待在悬崖底下。
“我会救你的。”等对方被染黑之后。
黑暗中女人神色癫狂,口中喃喃自语,声音诡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