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能他觉得这琴是稀罕物，所以才买来送给我。”
尤其可能是因为看到了琴身上的英文，人对于自己看不懂的文字都会有一层高级感的滤镜。
萧明瑞却是在思考，按理来说刘壮和江图南之前一直生活在江家村，每日就是耕作劳作，江图南应该没有学习乐理的机会，所以刘壮要送也是送些首饰或者姑娘家的小玩意，怎会想着送琴呢。
而且还不是琵琶古琴这般大众的乐器，而是一把在大兴少见的外邦琴。
这刘壮，实在是奇怪。
“小姐，您看这琴上刻着字，只是奴婢看着怎么跟平常那些字不太一样。”
“这是土伽国的文字。”
回答春花的是萧明瑞，他从琴盒里拿起那把弗朗机琴，手掌抚上琴背面的英文。
“土伽国..我记得好像听夫子提起过，是个很遥远的国家，这次万国朝会他们也会来吗？”
“嗯，土伽国人喜乐，他们国主致力于收集各地的曲子，每次万国朝会他们都要派人来斗乐比试，我们的百花节其实也是为了选出和他们比试的人选。”
百花街大赛是选出民间的演奏高手，而太学的比赛则是给世家子弟一个在万国朝会露脸的机会。
“嗷，明白了。”
萧明瑞将手里的弗朗机琴递给江图南，接着开口道，
“这上面刻着土伽国的文字，应该是来自土伽国的乐器，只是之前从没见几个土伽国人在比试的时候用过。”
江图南随手接过琴，试探地拨动了一下琴弦，明亮清脆的琴声响起，江图南如遭雷击。
这声音怎么那么像她学过的尤克里里呢。
江图南将四根弦依次弹了一遍，她发现这四弦的音调简直就和尤克里里一模一样，当初学习尤克里里的时候，为了让指法更加灵活，她的老师让她每日练习“爬弦”一个小时，所以这四个调调她不知道听了多少遍。
“我靠...”
江图南小声地吐槽了一句，她记得尤克里里是在十九世纪才被发明出来，在这里是不是出现的早了一些。
“怎么了？表妹认得这琴？”
许是江图南表现得太过明显，所以引起了萧明瑞的注意。
“额，我之前见师父弹过一种琴，那琴的音色跟音调都和这把弗朗机琴相似，只是样子相差很大。”
真想知道是哪个天才做的外形设计，这琴远远看起来就像个羽毛球拍子似的，感觉要是有人刺杀她，拿着琴就可以给他脑袋上来一下。
“怎么了明瑞表哥？”
见萧明瑞愣了一下，江图南出声询问。
“没什么，我只是再次被表妹师父的见多识广震惊到。”
“嗐，你活到那岁数，你也见多识广。”
五千岁，一活一个不吱声。
“这琴虽然新奇，但音色相对单薄，且其延音短，恐怕只适合弹奏一些简单又欢快的曲子。怪不得土伽人从不用这琴来比试。”
江图南点点头，萧明瑞说的没错，其实尤克里里更适合弹唱，如果用来指弹，也只能弹奏一些简单的曲子，而且相比其他的弹拨乐器，尤克里里的音域更窄。
但是，尤克里里对新手非常友好，基本一两个星期就能上手了，当初江图南上手只花了三天，说来也奇怪，江图南在学习尤克里里的时候，好像冥冥中身体有记忆一样，和弦按得非常顺手。
“好歹是刘伯的一片心意，就算它看起来有些不足，但我就是喜欢。”
江图南将琴抱在怀里，左手自然地按上指板，右手轻轻扫弦。
萧明瑞看到江图南的动作后挑了挑眉，退到石桌旁坐下，
“看来表妹又发现了新能力，正好我也想见识一下这弗朗机琴。”
江图南闻言有些害羞，
“时间太长了，都有些不会了，你先让我自己试试。”
江图南回忆起基本的几个和弦，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手生，弹出来的琴音都是闷闷的声音。
尝试了很久江图南才稍微找回一点手感，萧明瑞也只是撑着脑袋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她。
江图南反复试着音，虽然一直在调试，但她仿佛沉醉其中，在萧明瑞看来就像是玩起毛球的小猫，她的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好了好了，我知道怎么弹了。”
江图南兴奋地抱着弗朗机琴，眼里闪着喜悦的光，春花和服了两人都是期待地望着江图南，萧明瑞则是端着浅浅的笑，眼角眉梢都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表妹请。”
江图南虽然已经准备好了，但是又忍不住开口念道，
“这个琴很简单的，学起来不费劲，你看左手按住指板，调换和弦，右手重复某一个节奏，比如最简单的节奏就是依次弹响四弦、三弦、二弦、一弦，然后不停循环，弹完一个循环左手就换一个和弦。”
江图南兴高采烈地跟众人讲解，服了站在萧明瑞身后惊恐道，
“坏了，她真想教会我。”
萧明瑞警告地看了服了一眼，后者立刻识相地闭上嘴，随后萧明瑞将视线移回江图南身上，
“原来是这样，受教了。”
“好说好说。”
江图南胡乱地摆了几下手，然后继续开口，
“这样是扫弦，也是一种节奏型，适合弹奏欢快的曲子。”
萧明瑞故意说道，
“表妹说了这么多，我也只是马马虎虎地理解，倒不如表妹亲自演奏一首曲子来的直接。”
江图南没有急着回答，而是思索片刻后开始弹唱，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因为也许就再也见不到你...”
萧明瑞起初先是一愣，然后脸上立刻浮现笑意，只是他听完这曲子里的歌词之后，脸上笑容暗暗淡了几分。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也会珍惜你给的思念，这些日子在我心中，永远都不会抹去...”
“我不能答应你，我是否会再回来，不回头，不回头地走下去...”
江图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唱这首《再见》，但是她总觉得自己之前好像也这样站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大院子里弹着琴唱着歌。
周围好像有许多人，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虽然歌词充满别离，但歌词之外是相聚之喜。
难道...她穿书把脑子穿坏了？
某些片段突然急速闪现在江图南脑海里。
大雪天，围炉旁，精美的檀木盒子里装着一把被装饰好的弗朗机琴，旁边的老者一脸宠溺。
城墙上，大风里，意气风发的少年将自己脖子上厚实的披肩仔细地挂在自己身上。
亭台中，少年们吵吵闹闹，时不时朝着自己的方向逗上几句。
[我妹妹长得真可爱，这小脸摸起来滑溜溜的。]
[云千行！臭小子把你的爪子给我拿开！等会你要是搞哭她了，老子会揍你！]
[云千帆！不许盯着你妹妹流口水，太猥琐了！]
[幸好胡良是个正常的...你小子把兵书给我放下！雪儿才多大点的娃娃，她看不懂！！]
“小姐！你的手指流血了！”
江图南好一阵恍惚，直到春花惊呼的声音她才回过神来，她看向自己的手指，原来是因为按弦按得太用力，所以手指被割破了。
她这才想起来江守言之前没有学过琴，手上没有厚茧子，只有常年冬天浸泡在冷水里而生出的冻疮，所以这才会被琴弦割破手指。
“嗷，还真是。”
江图南回想刚刚脑中闪过的片段，瞬间恍然大悟，
一定是江守言系统升级，她不需要做梦也可以看到一些剧情片段了！
她就说，肯定不是她自己的问题。
“是我害得表妹受伤，抱歉。”
萧明瑞充满歉意地起身，眼里怅然的情绪一闪而过。
“是我自己太着急了，怎么能怪明瑞表哥呢？”
江图南将手指举到眼前，
“你说这弗朗机琴这么适合弹唱，能不能引入纳赭园呢，多元化的音乐才能吸引来更多的客人。”
“可以一试。”
萧明瑞眼神看向别处，避开了江图南的对视。
“赚钱赚钱，到时候又能赚好多的钱！”
江图南喜滋滋，旁边的萧明瑞心情却是沉重了起来。
“表妹如此喜欢攒钱，是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吗？”
“不能这么说，难道没有想做的事情就不能攒钱了？有句话说的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
萧明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惆怅，
“刚刚信里你刘伯说以后可以接你过去同住，你想去吗？”
江图南思索片刻，犹豫地回答，
“我不知道。”
“嗯？”
江图南没有出声，因为如果她成功完成江守言的任务的话，就直接回现代了，到时候根本管不上刘壮了。
但是如果她完成不了任务，也许会一辈子留在这里，到那个时候，她可能真的会想离开京都，去一个偏僻的小地方过摆烂的生活。
所以萧明瑞问她的这个问题，她回答不上来，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明瑞表哥怎么问起这个？难道你想赶我走了？”
江图南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毕竟一开始萧明瑞肯定是想要她离开萧府的。
“不是，我希望你留下。”
江图南一愣，
“啊？”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而且我已经习惯有你的日子了。”
江图南：就...突然被发好人卡了。
“明瑞表哥，没想到你竟然还会说这么走心的话...”
果然萧明瑞平常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稍微给点好脸色，江图南就觉得这人可真好。
“要不然你以为我、真烦、无语是怎么被招来竹影阁的。”
江图南：？
萧明瑞：...
服了一脸麻木，还记得当初他好歹也是荆州小霸王，只不过后来碰到萧明瑞跟他打了一架，结果打输了。
正当他准备卧薪尝胆来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时候，就见萧明瑞一脸诚挚地开口，
“我真的很欣赏你这样洒脱随性的人，你很特别，也很好，你愿意加入我的队伍吗？”
服了：...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种被人欺骗了感情的感觉。
“你不信，你问无语和真烦啊。”
服了施展轻功，不一会就消失在几人面前，然后没过多久，就见他揪着无语和真烦出现在众人面前。
“啊啊啊啊，小姐，有刺客！”
春花看见捂得严严实实的无语真烦两人，下意识就以为是哪里来的盗匪。
“没事春花，他们是自己人，只不过平常喜欢这样打扮。”
暗卫必备造型，黑衣黑裤黑头发，束袖长剑高马尾，属于是职业装了。
此时无语和真烦两人脸上或多或少都显现一丝尴尬。
“你们说，当初萧明瑞这小子是怎么跟你们说的。”
服了推了两人一把，真烦用力地挠了挠头，随后破罐子破摔道，
“他说我是个十分有个性的人，心思细腻，率真不圆滑。哎呀回忆这些干什么，烦死了！”
江图南自动翻译成：他是个性格有病的人，一点就炸，看不懂别人脸色的愣子。
所以萧明瑞取名为，真烦。
意思是，他这人真烦。
江图南嘴角抽了抽，然后又看向无语。
“主子说我言语坦诚，毫无溜须拍马之意，是极少数能让他产生情绪波澜的人，他说他从未见过我这般特别的人。”
翻译：每次讲话都能冒犯到别人，一点客气不讲，经常让萧明瑞感到无语，真是从没见过这样的。
所以，取名无语。
“咳咳，没想到你们竟都还记得。”
萧明瑞脸上快速闪过一丝心虚，江图南了然，合着这萧明瑞是古代pUA大师啊。
“原来明瑞表哥你就是想让我心甘情愿地给你打工啊。”
“不...不是的...”
“好说啊，只要钱到位，我肯定把事情给你办好咯！”
萧明瑞：...果然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去理解江图南。
“明天休息一天，明瑞表哥可想好干什么了？”
“表妹这么说是已经做好打算了？”
江图南手指比八，托着下巴开口道，
“当然要去买一些军训要的东西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