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单调的童年,江图南的不开心不仅来自没有父母的陪伴、同龄人的孤立,还有那些莫须有的流言。
村里有善良的伯伯婶婶对她经常照顾,就有好事嘴碎的人议论她。
比如某个伯伯对她这么上心,是不是其实自己的母亲跟他有点关系,又比如这家的婶婶经常给自己买新衣服新鞋子,是不是要把自己当成童养媳在养。
[你别说嘞,我之前就看见那家的男人跟那小孩的娘关系好的不行,两个见面经常有说有笑。]
[你这么说,我感觉小楠那孩子确实长得有点像..]
[我看其实两个老人肯定也是知道这事的,要不然为啥每次都心安理得地收下那些米啊肉啊的。]
故事的最后,是两个老人家为了让她少接触这些流言,于是把她送进了城里读初中,除了假期,她都是住在学校里,与村里人几乎没有什么接触了。
但那些冰冷的话语,那些大人嘲讽的神情江图南却从来没有忘记过。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还很小,但并不代表她对自己父亲完全没有印象,那一是一个温柔脾气好的人,好像他会满足自己的一切要求。
后来因为长时间的精神压力,她大病了一场,在无数个午夜梦回之际,她总感觉自己又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梦中的家人不再因为病痛分离。
起初萧钏儿说出那样的话,她并不想表现得太生气,只是一张嘴情绪便立刻上涌。
“平时不知原来你走路这么快,让我追了好久才追上。”
萧明瑞突然出现在边上,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堂堂竹影阁阁主,身体素质这么差?看来竹影阁要完蛋了。”
看着面无表情的江图南,萧明瑞干笑几声,随后小心地问道,
“你生气了?”
“我没有。”
“看来是真生气了。”
江图南斜斜地瞥了眼,表示现在并不想和萧明瑞拌嘴。
“那看来萧钏儿还真是有点能耐,竟然能把你给惹怒。”
江图南不情愿地回了一句,
“说得好像我脾气很好一样。”
“其实我一直是这样认为的。”
萧明瑞脸上神情不似作假,这让江图南有些别扭起来,
“就算你这么说,我为你打工你也还是要给钱的。”
萧明瑞伸出手指轻轻敲在江图南的额头上,
“一天天的掉在钱眼里了。”
江图南一边往边上退,一边嘀咕道,
“你清高,那以后你的钱给我花。”
“我什么时候少了你的了?”
萧明瑞看着江图南紧皱的眉头,伸手抚上她的额头揉了揉,
“有这么疼吗,我都没使力。”
江图南大惊道,
“你要是使力了那还了得!”
萧明瑞松开手,眼中带着一丝无奈,
“行了,犯不着为了二房的那些人生气,她们跟你有什么可比性。”
虽然知道萧明瑞是在安慰自己,但江图南还是有些好奇,
“明瑞表哥,我怎么感觉你和明绪表哥都不是很喜欢萧家二房的人?”
萧明瑞轻笑了一声,与江图南并肩向前而行,
“这么明显吗?”
江图南点点头,伸出手比划道,
“平时你的嘴角一般都是这么高,但是你每次看见萧钏儿和萧宝儿,嘴角都只有这么高。”
更别说萧明绪每次那种仇恨的眼神了,江图南想装看不见都难。
“是啊,所以以后萧钏儿再来找你麻烦,放心大胆地去骂,我和三哥还有母亲都会在背后为你加油。”
萧明瑞顿了顿,又开口说道,
“只是我祖母马上就要到京都了,那时你还是避着一点。”
那个老太太向来蛮横,就算是江图南恐怕也难以招架。
“我知道,我肯定避着。”
“你知道?你之前见过我祖母?”
江图南摇摇头,但随后又开口解释道,
“其实有时候从晚辈的身上是能看到家中长辈的影子的。”
“有理。”
萧明瑞颔首,江图南突然捂住嘴说道,
“我们俩这么背后编排你亲祖母,会不会不太好?”
“是不太好。”
萧明瑞点头认同江图南的话,
“那我们小声点说,别让别人听见就好了。”
江图南:...6
见江图南呆在原地,萧明瑞回头催促道,
“走啊,不是还要回去看看别人到底给你寄了什么东西吗?”
江图南回过神往前走,嘴里不满地嘟囔道,
“那是别人给我的东西,你这么好奇干什么。”
江图南的院子里,春花和服了两人正守着一个包裹大眼瞪小眼。
“要不我们先帮忙拆了咯,这外面反正还有一层壳子,拆了也不算偷看。”
春花一巴掌拍在服了的手上,阻止他去碰包裹,
“不行,这是给小姐的东西,必须由小姐来拆开。”
“唉哟,你这妹子怎么这么死脑筋,这包裹一看就是个盒子,反正你把外面这层壳子拆了,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服了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规矩地站在一边,只眼巴巴地看着放在石桌上的包裹。
“我一直盯着,不准偷偷拆小姐的包裹!”
春花瞪大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服了,盯得服了心里直发毛。
“我说,我们两个好歹都是小姐院子里的人,你不要对我这么防备吧。”
春花冷哼一声,
“谁跟你一样了,小姐院里的人只有我,你就是个看门的,要不是今日搬东西进来,我才不让你进院子呢。”
春花:我才是小姐手下最得力的助手!!
服了内心无奈,也不知道这个丫头对他莫名其妙的敌意是从哪里来的。
院内两人就这样僵持住的时候,江图南和萧明瑞正好到了,春花一见到自家小姐,便立刻喜滋滋滴地飞奔上前,
“小姐,这是有人给您寄的东西,我一直给您守着呢。”
春花说话时候还瞪了服了一眼,像是在暗戳戳地告状。
江图南上前凑近瞧,本要上手拆开那被各种布条缠绕的盒子,但看到旁边站立的服了,便想着让人来代劳,
“服了你力气大,你给我拆一下。”
这些布条看起来一层又一层的,拆起来肯定很麻烦,江图南她才不费这个劲。
“好嘞!”
听见江图南的话,服了立刻喜笑颜开,顺便还朝着春花仰仰下巴,给春花气得暗暗跺了跺脚。
“小姐,我也能帮忙,要不让我来吧。”
春花出声想要揽活,却被江图南拒绝,
“上赶着干活干啥呀,好好在我边上看着就是了。”
江图南不解,这傻孩子咋喜欢给自己找事做。
“好吧。”
春花只得老老实实站在一边,看着服了拆布条拆得正欢。
“这东西是你老家有人寄来的,表妹觉得会是谁呢?”
萧明瑞随意发问,眼睛却一直盯着服了手里的东西。
江图南思索片刻,心中好像有了答案,
“我有个人选,不过不确定。”
“嗯?”
萧明瑞没想到江图南竟真的有了答案,稍稍将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
“明瑞表哥还记得我来京都的第一天吗?”
那也是江图南穿过来的第一天,彼时她正气息微弱地躺在萧府门口的地上,旁边还有个磕头的男人,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刘壮。
“我记得当时...你是说是这个东西是那个送你来的人给你的?”
江图南迟缓地点点头,
“江家村那边,应该只有他知道我在哪。”
当时江图南是被刘壮救出,然后他带着病弱的原主马不停蹄地赶到京都。
所以按理来说,江家其他人包括原主大伯都不知道原主被送到了京都礼部尚书府。
如果他们知道原主在萧府当起了表小姐,早就凑上来靠着原主吸血了。
“为何只有他知道?”
萧明瑞其实早就想问了,为何当初送江图南来的人并不是江家人,而是一个同村的大伯。
“那个时候我爹刚过世,我祖母便急着把我卖给镇上五十岁的王员外做小妾,以便继续供着小叔读书,可是那王员外都已经有了八个姨娘了,我过去就是第九个了。”
“大伯不忍心见我受苦,偷偷把我爹埋起来的信物挖出来,然后叫刘伯带着我来京都寻求萧伯父庇护。”
谁知一来京都,萧府个个都以为自己想要当萧府儿媳,然后除了萧怀民,其他人都对自己避之不及。
萧明瑞有些怔愣,他是真的不知道江图南来萧府的原因是这个,当初派人去那边调查,只是知道她在江家村过得并不好。
“那这些你怎么没说。”
萧明瑞声音有些发紧,自己之前以为江图南是想攀附权贵,对她有诸多揣测,一想到这里,萧明瑞便有些不知怎么面对眼前人。
“啊?我以为刘伯跟你们说了。”
江图南当时脑子都是懵懵的,哪里顾得上这么多。
“嗯。”
萧明瑞小声应了一句,他早该想到的,江图南一个孤女,若不是被逼的无奈了,怎会千里迢迢赶来京都寻求他人庇护。
“小姐,我拆好了。”
服了用衣袖擦了擦脑袋上的汗,身前的包裹拆完外面的布条后,里面是一个款式简单的大木盒。
“这包的也严实了,它最好是个大宝贝。”
看着周围散落一地的布条,嘴角抽了抽,这要是放在现代,快递费五十里面包装费占三十。
“先等等,我先检查一下。”
萧明瑞轻轻拦住江图南,然后上前检查了一遍木盒周边,发现就是一个普通的盒子并无机关,这才让江图南继续。
江图南仔细打量着木盒,随后上前掀开了盖子,只见里面安静地躺着一把造型怪异的琴。
“这是...什么?”
春花在江图南身后好奇地伸着脑袋,萧明瑞也从未见过这般造型怪异的琴。
“这里有张纸条。”
萧明瑞从木盒的缝隙处翻出一张折叠好的信纸,打开后递到江图南面前。
看着上前龙飞凤舞的字体,江图南只觉脑袋疼,遂将信纸推回萧明瑞面前。
“明瑞表哥你知道的,我不太识字,你给我念念。”
若是之前的江图南说这话,萧明瑞还信几分,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学习,加之江图南本身出众的学习能力,绝不可能不识字。
但萧明瑞还是将信纸在自己面前摊开,然后机械地念起上面的文字,
“江小乖,近日镇上有外邦商队路过,看见了这把弗朗机琴,想着江小乖的生辰将近,便买下寄来与你...”
“上次分别之后,我拿着萧家给的银子找了车队又回了镇子,听说江家交不出人,王员外气得把江老三赶出了书院,江老太得知消息连着病了好久...”
“萧大人是个好人,你每次见他勤说些好话,让他欢心总能过活,萧家其他人若是不喜欢你,你就安安静静待在角落,少与人说话...”
“若是受了委屈,等我多攒些钱买了宅子再接你回来...”
“...我在旁边镇子的一个镖局找到了活计,若有机会来京都定来看看江小乖...”
“听说冀州闹饥荒,许多灾民都去了京都,你要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少出门...”
“...鄙寓均安,可释远念,望江小乖在京都顺遂无虞,岑静无妄。”
厚厚一沓信纸,上面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其中事情或大或小,但江图南却听得眼睛发胀。
在之前看到的江守言结局中,每次她都是孤零零一个人,若不是因为女配必须喜欢上男主,上辈子的江守言被刘壮接走后应该也会过得很快乐。
“这位刘大伯对你还真好。”
萧明瑞轻放下手中信件,将其整齐叠好,却又想起什么似的,
“这上面说你生辰在六月十二?这样算算还有小半个月就到你生辰了。”
“好像是的。”
江图南不知道江守言的生日,没想到刘壮还特意寄来了生日礼物,不过这琴江守言肯定是用不上了,毕竟江守言什么也摸不到。
江图南又仔细将那把琴观察了个遍,那琴总体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与现代吉他相似,但此琴只有四弦,而吉他有六弦。
琵琶倒是也只有四弦,不过琵琶的琴身呈梨形,此琴的琴身却更加方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