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来到北境战场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知道,我与阿洲分别的时候终于还是到了…
我无能为力,还是踏上了命运原本给我安排的路。
古铜镜上被利器划伤的痕迹如同梦魇一般充斥在脑海,我知道,我必须在阿洲的性命和留在大晏之间做个取舍。
这个决定不难做,我只是心疼远处那个倒在地上,还努力看向这里的少年。
他眸中的欣喜刺的我心脏生疼,他在欣喜能在死前最后见我一面...
而我,却只能亲手让我们分别。
我几乎不敢再看他,兀自调动灵力。
阿洲怀中被保护的严严实实的铜镜飞出,挡住了巴特尔的剑,护住了阿洲的脖颈。
我没看到剑尖与铜镜相触的一瞬,阿洲绝望的目光。
因为,我又听到了仿佛来自远方的打更声,我能感觉到自己原本凝实的灵魂刹那间变得虚散。
看着不知死活攻来的红衣女人,我恨意滔天。
第一次,我真的想要杀人。
若不是她,阿洲不会受伤,若不是她,我来得及从巴特尔的剑下救出阿洲,而不必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
体内所有残存的灵力汇聚,我只有一击的时间,所以什么武功招式,什么技巧杀招,都不保险,我要她必死无疑。
只有这样,阿洲才能在这个战场上活下来。
最后一瞬,我仍旧不可自控的看向阿洲的方向,阿洲,再见,先生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之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走了。
随着我的灵力连同灵魂一同自爆,红衣女人生机尽失,最后一瞬,漫天红绸碎片中的缝隙,我看到阿洲哭了。
即便暴雨倾盆,水滴无数,我也能分辨出阿洲的眼泪。
阿洲别哭,先生没办法把你抱在怀中哄了。
上天也真的太狠,让我生生在阿洲眼前消失不见。
只可恨,我没办法杀掉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巴特尔,不过他相信自己养大的孩子,一定能做到。
来不及再多看阿洲一眼,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中...
我仿佛陷入了我所期盼的梦里,第一次汀兰苑相识,我带了他离开,林海高原,天山湖泊,阿洲没有恨,我也没有顾虑,只我们两人......
我贪恋着不肯离开,即便知道着一切都是虚妄。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次拥有了支配身体的权力。
但当我睁开眼看到推门而入的老人时,我苦涩的笑了,心中满是绝望与心疼。
因为我终于确定,阿洲真的来到了现代,如他猜测的一般。
眼前之人是那个送他古铜镜的老人,也是大晏三真道观的南华真人,就是最好的证明。
我的脑子混沌一片,我想质问他为什么能研制出长生不老药,也想质问自己,凭什么?我凭什么能让一个骄傲聪颖的少年傻傻的等待自己。
可我知道,问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我甚至没有勇气去找阿洲,也不敢问南华真人,他与阿洲如何能从大晏来到的现代…
即便吃了长生不老药,可现代与大晏之间相隔的不止是时间,还有空间。
我逃避一般的在普陀山上待了大半个月,因为灵力高强,我知道南华真人在派人观察着我的一举一动。
这里…一定藏着不能让我发现的秘密。
我继续闲逛着放松他们的警惕,直到我在南华真人一次公开传道时,进入了他的密室。
原来我仍有回到大晏的方法,只是…九死一生…
而且,回去的时间并不长。
我苦笑,这般饮鸩止渴的做法有什么用?
阿洲已经到了现代,他难道还能冒着风险回到大晏吗?
我离开了普驼山,我要去找阿洲,我想见他,哪怕只能毫无意义的说一声好久不见。
但我知道,这对于阿洲便是全部的意义。
直到我在路上听到了大晏陵墓挖掘的广播,我再没办法欺骗自己。
两个世界融合,阿洲吃了不老药,他等了一年又一年,用最最残忍的方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将永远也弥补不了阿洲千年的时光...
我木然着来到了泽山派,这个我唯一能确认和阿洲有关联的地方。
那年听雪山庄温泉里赤裸的身影,与当年自己在泽山派意外撞见的身影重合,也是那时自己第一次怀疑两人是同一人。
他害怕阿洲真的吃了长生不老药,循循善诱问出了阿洲的态度。
可他明明说他绝对不会吃不老药的,他说他最害怕孤单,他说若是我离开了便要广开后宫的...
阿洲...也是骗子。
我蹲在泽山派的温泉池边,将手伸进水中,温热的,可却怎么也暖不了我冰凉的手掌。
泽山派掌门兰峰过来后,和我装傻说他不认识阿洲,我笑了,我是带着答案来找他的,他骗不了我。
而且看他躲躲闪闪的眼神,让我怀疑阿洲此刻就在泽山派。
只是...他生气了,不肯见我。
他该生气的,他那么害怕孤单的一个人,我把他丢下,让他一个人度过了那么长的时光。
我在兰峰的暗示下来到阿洲在泽山派的房间,里面正中央悬挂的画像让我怔忪,阿洲的画技越发好了。
那幅画中投注的感情,任一个局外人都能看到,更何况是画中人的我呢?
我不知道他是在何时何地何种心境下画的这幅画,又是怎样守着这幅画过日子...
我只知道,我欠他的,永远都偿还不了。
不经意间,我找到了阿洲的暗格,找到了他藏起来的小秘密,一件件都是我们曾经在一起的记忆。
这些记忆,于我不过是发生在不久之前的事情,可对于阿洲,他或许要很努力,才能不忘记...
可阿洲,我宁愿你忘了。
最后,我翻开了那本帝王起居录,我从里面窥见了很多我认识的人的结局,但更多的还是阿洲的。
我直白的面对了阿洲在我消失后的痛苦,那样的痛彻心扉,那样的...鲜血淋漓。
三千孩子的性命我没办法怪阿洲,但此事阿洲与我都没办法轻飘飘的揭过,我们将必定要为此付出代价,不是我,便是阿洲。
既然如此,那便由我来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