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组织两边“四道进剿”,分别对付江左义军和江右义军。可是两边都不能如愿。
江左义军很能打,转战于各道之间,左冲右突,攻州夺县,如果情况不利就丢弃所占据的州县,杀向别处。官军防不胜防,不能扑灭江左义军。
江右义军则并无攻州夺县的赫赫之功,貌似一直在躲避而已,在南赣群山之间神出鬼没。朝廷以为是江右义军自从遭受重挫之后,精兵强将损失殆尽,无力复兴。要不是皇帝还惦记着要活捉小玉观音,朝廷本来觉得对付江右义军不值得动用四道兵马,耗费粮饷太多。
这时候吉义已经来到江右义军,成为江右义军主力的实际指挥者,朝廷也不知道。朝廷还以为吉义仍在北方流窜,或者有可能被厉祥藏了起来,可是找不到证据,而且也不想跟厉祥的辽东军再打起来。毕竟天下大乱,已经够焦头烂额的了。国库空虚,缺钱缺粮。可是无忧天子还要寻欢作乐,整日里游宴,赏赐妃嫔和佞幸动辄千百金,还征调着几十万民夫修建行宫园林,这些都要耗钱耗粮的。大臣们又得粉饰太平,瞒着皇帝国库空虚的事,不能减少皇帝的开支,那就只能减少军饷军粮的花费了。
历史上贤明的皇帝,要建一座露台,算一算要花费百金,相当于十户中等人家的家产,舍不得就罢休了。可是昏庸的皇帝,哪怕竭尽国力去满足私欲,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成山宰、郎继宗、臧天佐等实力军阀,都各怀打算,用私仓囤积着钱粮,准备等待朝廷撑不住了,国家崩溃,可以混水摸鱼,夺取天下。
成山宰自己身为四朝老臣,先后侍奉过四代皇帝,吃了皇朝所给的高官厚禄一辈子,不为皇朝打算,却怀着野心想要在有生之年登上皇位——即便已经八十多岁,可是姜太公八十多岁才刚出山呢,自己八十多岁已有很大根基,进而图谋天下又有何不可?这辈子要是能当一天皇帝,死也满足!
各大军阀互相牵制,都想壮大自己弄死别人。哪个要是违逆皇帝,别的军阀就要以天子旨意为借口合力除掉他。皇帝不知道这个情况,还以为文武大臣们当真都敬畏自己这个真命天子,忠心为自己效力呢!无忧天子,何忧之有?
也有一些军阀忠于皇朝。比如厉祥,其实并没有要颠覆皇朝之心,只想要为皇朝守边,以待天下宁定。免得像五胡乱华时一般,国无良将守边,致使外族入侵中原,兵连祸结。因此虽然迫不得已与朝廷军打了仗,但过后还尊奉朝廷,秣马厉兵,修缮城塞以备抵御外族。
又如李宕,尽管谏劝皇帝不成反遭斥责,差些被罢官,过后还是忠心为朝廷效力。
又如高鸿,借着先前臧天佐要剿灭红莲反王伏龙炎之机,讨得河西节度使之位,与臧天佐夹击消灭伏龙炎之后,驻守河西不再回京师。一来掌握兵权以自保,二来河西之重要,不亚于辽东,分别是万里长城的起点与终点,若有良将守住两地,即便天下大乱,外族也还难以入侵。高鸿觉得自己所能做的,也就是这样了。但高鸿又不想要像厉祥那样被朝廷疑忌,就让嫡女高飞鸢与大部分家人都留在京师,自己只带两个庶子到河西与兄弟们统兵备战。
高飞鸢被留在京师,极其不乐意。一来想跟爹爹到边陲镇守,没准能够成为为国守边的一代女中豪杰,名垂青史!二来以爹爹的打算,让自己留在京师,颇有要做皇帝妃嫔的可能,高飞鸢可不想嫁给那个昏君!
到底要不要让唯一的嫡女入宫做妃嫔,高鸿自也颇为踌躇。高飞鸢入宫的话,高鸿可以成为国丈,地位更加牢固,是个好处;但坏处是,万一高飞鸢卷入宫斗,这么耿直的女孩子只怕不是皇后段仙蓉、贵妃蔡馨音的对手,如果行差差错,反而为祸不浅。因此高鸿与兄弟们——二弟魏魁梧、三弟赖云光、四弟薛韬、五弟魏魁伟、六弟詹云步、七弟张烈反复商议,意见不一,暂时还拿不定主意。
李宕自从高鸿去做河西节度使守边之后,受到启发,也找到个机会,做了西蜀节度使,上任镇守西蜀去了。去时同样也把家眷留在京师,包括嫡妻黄夫人与嫡女李婉凤,以免朝廷疑忌。
高鸿、李宕相继离开朝廷之后,朝堂之上更无忠良。忠良或被排挤而罢官,或为自保而出掌地方兵权,或无计可施而只得告病还乡。忠良去尽,满朝越发乌烟瘴气,不在话下。
却说四道进剿江右义军。哪四道?首府在南昌的江西道、首府在赣州的南赣道、首府在潭州的湘东道、首府在泉州的漳泉道。
这其中漳泉道节度使郑克庄受到朝廷调遣,令他率领本道兵马进入南赣道协助围追堵截江右义军。不料江右义军其实主力并不在南赣道,而是悄悄入闽,在福建道、漳泉道两道之间开辟地盘。郑克庄率军在南赣道茫茫大山之间瞎打转,自家的领地却在不知不觉中被义军蚕食……
郑克庄有两个儿子已经成年,跟他做了将军,一个是长子郑若星,一个是次子郑若汉。郑克庄希望家门兴旺,如若星汉灿烂,故此给儿子这样取名。两个儿子也算得力,在父亲出征之时,郑若星留守泉州,郑若汉留守漳州,内剿土匪,外打海盗,力保核心领地安宁。天下水师,漳泉最强。郑家掌握一支强大的水师力量,又有擅长翻山越岭的陆上部队,可谓上山下海无难事。
江右义军主力入闽之后,因为军师山士贤估量着郑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故此主要向福建道拓展地盘,不怎么在漳泉道活动。时至今日,江右义军已经控制了福建道十几个县的广大乡野,但在漳泉道境内仍只限于汀州北部的宁化、清流两县。
结果福建道迄今没有什么举措对付江右义军,反而是漳泉道察觉了不对。
郑家二公子郑若汉原本驻守漳州,因为亲自督运粮草给父亲而来到汀州。汀州是从漳泉道运粮到南赣道的必经之路。郑若汉生性小心谨慎,生怕粮草遭到意外打劫,派遣随军探子打探汀州山野里的情况,并且过问州官所辖各县近况。
州官吞吞吐吐,但是不敢瞒着郑二公子,只好说明近来在本州貌似土匪增多,宁化、清流两个县的钱粮都不怎么收得上来了。
郑若汉问有多少收不上来?
州官伸出一手,然后又伸出另一手,弯起三个手指,小心翼翼道:“大约……大约有往年的七成……收不上来了。”
郑若汉倒吸一口冷气,以为能收得上七成,结果是七成收不上来!土匪之害如此严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