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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宋轩那话出来,外面两人都静了下来。

许久之后,宋轩再次出声,“不,应该不可能是他。虽然我给了他人,但是,他若要做什么,瞒不过我。”

他自己猜测,“难道是,有人冒充了逐心阁的人?”

右辞也不希望是唐复,可是他很清楚,那些人并不是冒充的。

他手握成拳,知道打人也解决不了问题,强行忍住了,没在上手,见水乔幽没关门,撇下他进了屋。

宋轩捂着伤口,站在原地回想过往。

右辞清楚,凭水乔幽的耳力,听得见他们的对话。

他没再赘述,同她道:“我当时去接他,没有看出他有任何问题。”

水乔幽瞧着灯火未言。

“老太爷虽然将他接了回来,但是他的身份,老太爷并未同他说过, 他也严禁其他人向他透露。或许,真的另有其人。”

他此话出来,水乔幽视线偏向他。

右辞被她看着,自己在心里想了一圈人,却又都一一排除。

想不到人,又落回到唐复身上。

“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

到底他是不知情,还是他自己的主意。

若是他不知情,那就是有人别有用心,利用他来遮挡他们的视线。

若是他自己的主意,他为何要如此。

须臾,心中冒出一种猜想。

他也望向水乔幽,惊诧道:“难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惊诧过后,他又觉得这中间有说不通的地方。

“可就算如此,他为何要这么做?”

即使他想要复国,想要找到那笔宝藏,在右辞看来,他也无须隐瞒傅老爷子。毕竟,竹海山庄是他的助力。

他若没有这个心思,他又何必劫走红绮。

水乔幽终于出声,“若是,他不仅早就清楚他是大邺皇室血脉,还知道他的母亲本是兰苍王的女儿?”

右辞闻言扭头。

宋轩恰好到了门口边。

“你之前同他透露过,兰苍王的事?”

宋轩肯定回道:“没有。”

“那其他人,可会向他透露?”

“在兰苍王与他相认之前,照顾他的人,无人知道此事。”

右辞这点还是相信他的,目光又转向水乔幽。

水乔幽依旧是沉默的。

宋轩回答完他这句话,身体有些撑不住了,晃倒在地。

右辞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听到他还在喘气,没去管他。

水乔幽对着大门坐着,看到这一幕,也未去管。

右辞相信宋轩,但也顺着水乔幽这个思路思考,“就算他自己知道,他也没必要如此去做。”

或者说,他想不通这二者的关联之处。

水乔幽目光又回到灯火上,她望着那蓝色的火苗,不重的声音响起,“你何以觉得,他没有必要?”

右辞抬眸,不是吗?

在其他人看来,傅老太爷想要的就是复兴大邺,不然他不会执着去找大邺皇室血脉。

唐复若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他应该也会如此做想。

雍国皇室、尤其还是兰苍王的外甥这个身份对他们的大业来说,是好事。他和兰苍王相认,进入雍国朝堂,有兰苍王府作为助力,以后他们行事便可便利很多。

这明显也是宋轩瞒着傅老太爷计划这些的打算。

右辞实在想不出来这份‘必要’,“还请姑娘赐教。”

水乔幽静坐许久,视线轻抬,开了口,“若你是他,你已知自己身世秘密,你最担心何事?”

他最担心的?

右辞眉头不自觉锁紧,“大邺皇室血脉的秘密曝光!”

在外人眼里,他们都是大邺余孽,乃当今九州各国皇室皆不能容忍之人。

他做为大邺皇室血脉,是余孽亦是正统,他的身份若是曝光,必有杀身之祸。即使他是兰苍王的外孙,也不能成为他的护身符。这事一旦被雍皇听到风声,甚至会对他更为不利。

他不相信竹海山庄可以保他周全,便会想办法自保。谨言慎行……远离竹海山庄?

“可他若是担心这个,他劫红绮做什么?”

他若是劫了红绮,那就证明他想要找到那份宝藏,也想复国。他要复国,他只能靠竹海山庄。

这两者怎么也说不通。

水乔幽还没说话,他自己又生出疑惑。

不对。

他怎么会有能力劫走红绮?

逐心阁的人是宋轩派给他的,那些人就算听他的,也是建立在宋轩吩咐他的基础之上。

即使是宋轩,要用逐心阁的人办事,也不可能瞒过他,何况是他。

除非,他早就收服那几个人,让他们为他所用,又或者,他利用了宋轩和逐心阁。

但是,回到上一个问题,右辞觉得还是没有办法说通。

他实在想不出来了,目光又望向水乔幽。

水乔幽睫毛垂下,“在你们看来,他本该姓商。如今,他姓杨。”

相较早已不复存在的大邺,他和雍国皇室更为亲近。

兰苍王乃是当今雍皇亲弟,乃上任雍皇嫡子。

右辞听她这么一说,也想到兰苍王的身份,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作为可以承袭兰苍王王位的外孙,如今的他是雍国正统皇室后裔。

他不需复兴大邺,便可锦衣玉食。

假若他有野心,若他能说服兰苍王,他也不是不可以走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

他们要复兴的是大邺,然而,皇位,实则是没有区别的。

真是如此,这个少年,当初恐怕是将他们所有人都骗了。

右辞已经意识到这件事比他之前想的还要严重,他向水乔幽许诺,“你放心,我会尽快将劫走红绮的人找出来。”

水乔幽手指在桌沿轻轻摩挲着,“即使他真的有此心计,他一个人也做不了这些事。”

右辞很快懂了她的意思,他的背后必定是有人在帮他。

右辞细想,确实如此。

这也是他刚才所想之处。

若他没有助力,再有心计,也不可能在他们眼皮底下做成这些。

水乔幽望向门外躺着的人,“除了宋二爷,还有谁想接手竹海山庄?”

她这问题问得突然,右辞却很快明白了和他们所聊事情的联系,没有瞒她,“留在凉肃的陶二爷。”

水乔幽目光抓回到他身上。

右辞又告知道:“可是,他已经去世了。”

水乔幽没说话,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右辞说得详细了些。

这陶二爷和宋轩是同辈人,一直在凉肃,负责经营无舟商号。他很有经商之能,无舟在他的手里日渐壮大,早些年这无舟就成为了雍国最大的商号,竹海山庄需要的支出多是来自它处。

恰恰也是因为如此,傅老爷子担心无舟风头太盛,反而给他们招致麻烦,前些年,就开始计划将无舟的一些产业转移,也将无舟的主要产业,迁至了丹河,交给了留在丹河的宋轩管理。

陶二爷作为无舟的东家则继续留在了凉肃。

陶二爷没有明确表达过不满,不过,右辞记得,傅老爷子做出这个决定之后的三年,陶二爷都没有回过竹海山庄。

在这之前,他每年新年之时,必定会回竹海山庄探望傅老爷子,陪他在山居住上几日。

陶二爷估计通过这件事看出傅老爷子想将家主之位传给宋轩,才会如此,这也证明了他想要那个位置。

傅老爷子临终之前,指定了宋轩为家主。前者仙逝后,宋轩和陶二爷因无舟之事出现了分歧。

宋轩秉承傅老爷子生前想法,建议陶二爷带家眷迁回丹河来,陶二爷认为他是司马昭之心,没有同意。

陶二爷先前又从留守在竹海山庄的宋二爷那里听说了傅老爷子将掌管竹海山庄的信物交给了水乔幽,两人僵持之下,前者以此事为由,甚至开始质疑宋轩的家主之位。

水乔幽拿出那枚山茶花坠子,“你说的信物,是这枚坠子?”

“是的。”

门外的人估计是晕过去了,一直没起来。

水乔幽瞟了门外一眼,也仅是一眼。

右辞亦没去关注,继续刚才所谈之事。

两人的暗自较劲,很快转为明面上的不和。

这也是当时右辞提醒水乔幽,不要去无舟名下商铺的原因。

关于这陶二爷的死,右辞说的和夙沙月明了解到的差不多。

正是因为他人已去世,右辞又觉得,这个人应该不是他。

水乔幽慢慢转动着手上的坠子,“傅,老爷子,去世之时,陶二爷的病情如何?”

“还好。”

不然,他应该也没心情和精力同宋轩争这个家主之位。

回答之后,他听懂了水乔幽问这话的想法。

“你是不是觉得,他的病逝,太巧了?”

水乔幽听出他自己也怀疑过,等着他的后续。

右辞的确这样认为过,他同她透露,“我当时也这样想过,这几日,我让人去查了这事,但是,凉肃那边传回消息,他确实是因病情恶化离世的,我的人并未发现问题,他府上,也未有异常。”

“他父亲呢?”

“四爷年轻时在域外经商,有一次遇到土匪,受了重伤,伤好之后,身体便不好。陶二爷能主事后,他便离开了凉肃,回了神哀山养了五年病。身体好转之后,他也没再回凉肃,而是又和年轻时一样,四处走商。老太爷仙逝,他回来过。老太爷的丧事办完后,他送老太爷的骨灰回繁城了,准备在那给他老人家守孝一年,暂时还未回。”

水乔幽睫毛抬起,“繁城?”

“是的。繁城以前名为曲城,那是老太爷的故乡。他说那里是他遇见他师父的地方,也是他遇到恩公连公的地方。他一直想再回去一次,却未能如愿。将他的骨灰送回曲城,是他的遗愿。”

说起这事,右辞亦是遗憾愧疚。

中原人多是土葬,只是,繁城和丹河甚远,他们这样的身份,不好护送他的遗体回去。

对于老爷子来说,他则更在乎,是否能够回归故里。

老爷子也清楚这点,早已吩咐他们,等他死后,将他的骨灰送回去。

他们无能,只能照办。

水乔幽睫毛敛下,静默下来。

右辞想着这些,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三息后,水乔幽又转了两圈手里的坠子,换了一问,“我曾见封常,有个类似的坠子?”

‘封常’二字入耳,右辞的注意力很快被抽回来。

他瞧着水乔幽手里的坠子,又恍了一下神,一息过后,才答:“没错。他那个,是照着老太爷的这枚仿做的,是老太爷给的。”

“除了他,可还有人有类似的坠子?”

封常不知她为何问这个,却还是回答了他。

“封常的那个坠子,一共三枚。老太爷分别将它们给了他和我,以及二爷的长子,宋泉。”

“宋二爷的长子?”

“没错。”

“他一般在哪儿?”

“他十五岁时,便去了外面游学,很少回竹海山庄,并未在庄内管事。”

“这三枚坠子,可有区别,有何作用?”

“三枚都是一样的。拿着这枚坠子,可以调动各地暗桩。”

水乔幽说起了一件旧事,“去年冬日,我在原阳,见过一家达诚布行,这布行,可是竹海山庄的?”

“是的。”

“这家布行,由谁掌管?”

“暂时也由无舟商号管。”

无舟。

“那时,我在那家布行的掌柜手里见到了同样的坠子,坠子是你的?”

右辞听她这么说,反是意外,“不是。”

水乔幽注视着他的眼睛,“不是你命人在那刺杀安王楚默离?”

安王?

“我并未让人在原阳刺杀过他。”

水乔幽没有挪动视线,分辨着他话语的真假。

右辞补充道:“老太爷当时也未下令让人刺杀他。”

水乔幽没有从他的神情中看出说谎的痕迹,目光转回坠子上。

右辞问道:“有没有可能,是你当时看错了?”

水乔幽没有和他争辩。

右辞的那枚坠子没有给过任何人,封常的那枚随着他的死消失了,他想起封常死前曾将那个孩子托付给了水乔幽,现在又听她说她见过那枚坠子,猜测他消失的那枚应该就在她那里。既然在她那里,她不可能在别人那里见到。

剩下的,只有宋泉的那枚。可就算是他的那枚,也不应该出现在那布行掌柜手上。